第六十一章費洛蒙
嚴老大準時準點上工，他有沈讓房間的權限，意思意思敲了敲門就自顧自推門進來。一推門，正看見遊子龍。
“回來了？”嚴老大沖他一點頭，不僅沒表現出絲毫意外，還一副早有預料的模樣。
遊子龍身高一米九幾，比他高，可嚴老大勝在年長，多幾分江湖痞氣，那一點頭，遊子龍莫名有幾分面對長輩大哥的心虛。
遊子龍眼神偏了偏，似乎有些難得的不好意思。他努力控制着自己上翹的嘴角，清了清嗓子，正色，“什麼叫回來了，我就是來聽課！聽課！”
說話之餘，他偷摸瞥了一眼沈讓。
連嚴老大都知道他是住在這裡的，是要回來的——那滋味像是，被外人看出來了自己那點隐秘的小心思，有點不好意思，又有點甜絲絲的。也不知沈讓怎麼想，會否認，還是默許。
沈讓垂着眼，一門心思地擺弄通訊器，八風不動，讓人根本琢磨不出他的态度。
嚴老大在上班時間很有職業素養，對城主的私人生活沒有絲毫八卦之心。他聽着遊子龍否認，點了點頭，手中放下背來的藥箱，利索地準備輸液用品。秉承着“以病人為中心”的醫療理念，遊子龍被從“病人家屬”的名單上劃掉，嚴老大直接看沈讓，還用下巴指了指遊子龍，挑起半邊眉毛。
沈讓從通訊器上收回目光，瞄了遊子龍一眼，倒也沒有讓他回避的意思，目光給到嚴冬，隻意味不明地點了點頭。
嚴老大習慣了城主大人打暗号似的表态，自顧自點點頭，“哦，那晚上還是老樣子，一會兒藥打上我就撤。晚點輸液打完了我過來，幫你收拾完睡下再走。”
這下遊子龍急眼了。
自他住下以來，沈讓一直生活自理，不讓他幹涉，他雖然有多管閑事的心思，但總體來說意見不大。可這會兒，聽嚴冬那意思，沈讓明顯需要貼身照顧——喂！這人怎麼能不是他遊子龍？
急眼的狗子憋了一肚子話不知道從哪兒開口，瞪着一雙眼睛，張開嘴，愣是沒找着詞兒，隻喘了兩口氣，慌忙扭頭看沈讓，生怕他點點頭說出一個“行”來。
敏銳的向導感知到急眼狗子，哦不，哨兵的情緒，看了他一眼。
遊子龍接受到這個眼神，心跳砰地上去了，總覺得那眼神裡有點什麼。抛開向來嚴肅的表情，沈讓生得一雙教科書般的桃花眼，總讓人覺得似笑非笑的，遊子龍自己個兒心裡有鬼，平白看出幾分晦暗不明的暧昧來。
“你們醫療部不是忙得換不過來班嗎？”遊子龍心一橫。
也不要什麼虛無缥缈的面子了，他大着嗓門和嚴冬交涉，“你晚上好好休息——再說，長官肯定是為了幫我覺醒才累壞了生病的，而且好多藥也在我這兒，你教教我晚上要怎麼做，我來就好！”
“我沒生病。”沈讓有點不樂意，小聲糾正他，“皮外傷而已。”
“還扭到手腕了。”遊子龍補充，生怕自己留下照顧沈讓的理由不夠充分。
“是吼，他的‘皮外傷’跟你也有點關系。”嚴冬突然插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單純的看熱鬧不嫌事兒大，人直沒腦子，還是出于專業素養且沒腦子，“單純的摩擦傷沒那麼容易感染，傷口發炎，應該和上回燙傷有關。”
遊子龍愣了愣。
沈讓皺着眉看了他一眼，眼神裡明晃晃地寫着“小心扣你工資”。
“是我自己腰托穿久了，和燙傷沒關系。那點溫度能有什麼傷，就是紅了一點，幾分鐘就好了。”沈讓發表了嚴冬進屋以來最長的一句發言。他截癱位置高，說話沒什麼中氣，可聽在遊子龍耳朵裡，無端就覺得長官溫柔，隻聽這字裡行間都是對他的回護，一時間心又飄了。
沈讓還是喜歡他的！小火龍有了定論。
“少說幾句廢話，幹你的活。”沈讓一句話結束了自己對嚴冬的持續輸出。他推着搖杆把那高級又笨重的輪椅駛回卧室，留下一句前言不搭後語的——
“這兩天北舟城的人會來訪，我會接待。”
遊子龍沒聽明白這話題是怎麼跳躍過來的，他腦子裡想的是“長官還是喜歡我的”，根本控制不住内心雀躍，屁颠屁颠跟進去，試圖跟上沈讓的思路，一個人接話接出了七嘴八舌的效果，“什麼北舟城的人？”
“是之前說的那個來清理喪屍的嗎？”“你不是說——太平洋深海的鲸魚一般不會攻擊遊泳池裡剛出生的一群小鴨子嗎？不會攻擊，為什麼會來拜訪？？”
沈讓沒回答他。
遊子龍也不奢求他回答，一個人在那裡念念叨叨地捋邏輯。
嚴老大倒是聽明白了沈讓這句話的言外之意。
沈讓不喜歡被人看到自己坐高背輪椅。他傷在頸椎，普通人要經過漫長的複健才能坐起來，他比常人體格好，他能坐。可是那低背輪椅隻到的對他下背部，他再怎麼異于常人，截癱就是截癱，肩部往下的肌肉全都脫離了控制，不戴腰托坐起來實在勉強。
要見外人，意味着這兩天他還得穿腰托。
嚴老大“忒”了一聲，心說他又沒有異能，自問沒有妙手回春的本領，沈讓催他趕緊把傷治好，他能怎麼辦。嚴冬脫下外套露出一雙花臂，活動了一下手腕，一副要打架的模樣，“你以為救人跟殺人一樣簡單嗎？”
說完，他關上耳朵，熟練地戴上外科口罩和乳白色的橡膠手套。
明晃晃的針尖紮進瓶口的橡膠塞裡，嚴老大眼神平穩得像個AI，仿佛剛才那句吐槽不是出自于他的口中。
“城主，我沒有治療系異能。一開始我已經提出過，讓譚初來處理你的傷口，是你否決的。”
“如果你改變了主意，我可以約她明天來一趟。”
工資使人擁有職業素養，職業素養使□□老大容忍病人的無理取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