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氣輕松極了,仿佛換個地方重建一個基地與換個地方拉屎一樣簡單。
沈讓哭笑不得,用手肘給了他一下。
他想罵小火龍天真沒正形,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來了。
小火龍嗅着他的臉頰,似乎嗅到了什麼令人不安的念頭,忽然收了嬉鬧,耳語似的低聲說,“如果你的意思是你留下,讓我們走……那小火龍不會走的。”
“讓讓,小火龍會努力學異能,鍛煉精神力,會變得很厲害,不闖禍。你不要趕小火龍走。”
他說完,緊緊盯着沈讓。
沈讓有日子沒理發了,頭發已經半長,耷在額角,遮住了眼睛。遊子龍沒看清他的眼神,隻瞧見他抿了抿嘴唇,随後扭開臉,望向了窗口。
“想什麼呢……是我亂說的。”
“年終了,不知道過年之前,我能不能出院……在朝城的第一個新年你有什麼想法?”
沈讓轉頭看向遊子龍。遊子龍最近受傷,瘦了一圈,也沒個收拾,下巴上長了一點青色胡茬,周身像是在發光。
沈讓端詳了一會兒,笑起來。冬日的陽光照在他臉上,染上幾分血色,他笑得愉快,是難得的眉眼彎彎。
窗外那顆編了辮子的柳樹已經落盡了綠葉,隻剩枯黃的枝條,一下下揚起又落下,鞭打着瑟瑟寒風。
是啊,年終了。
十一月後,往往山路難行,北地風霜冰寒,朝城的山林中也偶有落雪。商隊會停在南八區内。由于保留了春節的習俗,年終也是匪盜和流離者出沒最頻繁的日子,不出行的人馬則分去朝城邊境,也有一些分去外城區,為年節做準備。
老墨舒舒服服準備迎來一個休假的年終。
卻沒想,他剛從紅區放出來才幾天,作戰部忽然下發任務,要求老墨帶商隊盡快北上,去一趟北舟城,說是需要采購一批醫療器械。
消息一出,衆人都是滿頭問号。
作戰部幾個主官第一反應是沈讓病重撐不住了,放出來的“脫離危險期”根本就是假消息。
沈讓上午叫過老墨,當天下午風甯的視頻就打過來了。
沈讓懶洋洋接起視頻,模樣瞧着比前些天還好些,确實還沒脫離氧氣,但臉色好了不少,說話也沒那麼喘了,似乎休養得不錯。
“怎麼?”沈讓斜眼瞧她。
她看着沈讓的樣子,心放下一半,卻又納悶起來。可她分明滿肚子疑惑,卻偏偏問不出“你為什麼這麼着急要老墨去采購醫療器械”的問題。
風甯張了張嘴,最後憋出一句,“……那個,今年作戰部的年終獎金怎麼發……”
沈讓笑罵了一句,“養你幹什麼吃的,這麼點小事也來煩我。”
說完他又咳嗽起來,嚴冬很快伸出那隻極有辨識度的手,把視頻電話挂斷了。
風甯到底沒放出什麼彩虹屁來。
沈讓放着漫天飛的輿論不管,放着邵雲征手裡那幾組人馬不收回,放着謝允風甯老呂頂着作戰部不聞不問,一心派人去北舟城,這行徑就很不符合他的作風。
她不明白,卻又不忍苛責。
她不苛責,自然有人苛責。網上的輿論發酵得越來越厲害。
行動組的具體調查結果全部上報,作戰部那邊結束之後,任務就落到了科研部手裡。而文靜仍然賦閑,喻誠接過了科研部,由于沈讓多年來不待見他,他名聲不大好,如今忽然擔任要職,負責這一次特殊行動的後續研究,簡直進一步擴大了衆人的猜疑。
隻覺得他指不定在做一些了不得的實驗。
現在幾乎人人說沈讓出門一趟,被秦始皇奪舍了。什麼暴虐無道,濫殺屬下,輕信奸佞,還派人出去求醫問藥,力求長生不死……有那味兒了。
連朝城之外都聽到了一些風聲。
沈·秦始皇·讓卻不知是沒看到這些輿論還是全然不在乎,他不正面回答,全一副放任自流的态度,任由風甯謝允去頭疼。
兩人狼狽得一塌糊塗。
也就是作戰部規矩多,不敢擅自議論主官。外頭的百姓早就開始心疼這兩位,直罵沈讓弄一堆爛攤子撒手不管了,簡直不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