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子龍傷在上背部,傷口深、面積大,涉及背闊肌、斜方肌和菱形肌以及周圍神經。神經受損是最麻煩的,沈讓深受其害。而肌肉損傷也會導緻手臂活動功能減弱。
沈讓神色微微沉了沉,“有什麼辦法嗎?”
嚴冬看了他一眼。
“複健呗。能恢複多少看命。不過你也不用操這麼大心,反正他的胳膊比你的好用。”嚴冬涼飕飕評價,“那一半的力氣也能幹翻半個紅區。”
沈讓橫他一眼。
嚴老大沒搭理他,自顧感歎,“運氣不錯了,沒傷到脊柱。但凡再咬歪一點,朝城的輪椅可能就得多一架。”
沈讓沉默下來。
“我想讓他恢複到從前。”他低聲說。
“用‘母體’呗。”嚴冬瞥了他一眼,“老衛不是說,你這狀況隻能寄希望于母體了嗎?這次墨懷楓去北舟城,采購醫療器械,還嚴格保密。我們都說他是買‘母體’去了……”
嚴冬說完,自己笑了一下,大概是連自己都覺得荒謬。母體是傳說級别的醫療設備,比什麼體外循環維持心跳呼吸的ECMO還要高級不知多少個台階。恐怕把朝城賣了也換不起一次開機,談何采購。
世間總是有許多遺憾的。
沒想沈讓竟然認真地接過了他這句話。
“母體……也治不了癱子吧。”
嚴冬愣住,“你不會真能搞來吧……”
沈讓沒搭理他。
“對了,距離上一次譚初用回春,過去多久了?”沈讓忽然問,“說是半年能接受一次,具體是多少天,你們醫療部有記錄嗎?”
嚴老大被他突如其來的問題弄的莫名其妙,倒是回答了,“沒記錄。也沒人上趕着半年死一次吧……”
沈讓的目光收回來,不知在想什麼。
他視線落在被子之下的雙腿上,那雙體沒有感覺,不會動,他起先覺得很奇怪,像是屍體的一部分,如今好像已經逐漸接受了自己是個癱子這件事,輪椅這個詞也不再刺耳。
想到當時受傷,他隻覺得痛快,反而是進了病房醒來才開始害怕。他曾經想過,譚初為什麼要救他。人終有一死,他甯願死在轟轟烈烈的爆炸中,而非纏綿與病榻上。
可如今他又十分感謝譚初的異能。
至少他認識了遊子龍,至少他能拖着這半條命,再發揮一些價值。
佛說,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他如今是體會到了。他想到遊子龍受傷的場景,就後怕得厲害。如果那喪屍再咬得偏一點,咬到頸部,或者脊柱;如果他那時連透支身體異能爆發都做不到;如果不是他恰好擁有生命系異能。
他是不是就會永遠失去這個活蹦亂跳的小火龍。
他還是害得遊子龍受了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徹底恢複的傷。
“讓讓!”遊子龍冒了個頭,出現在隔簾側面。“看我拿來了什麼好吃的!”
沈讓猛地回過神,對着聲音的方向露出個淺笑。他近來很容易走神,也不知怎麼就發起呆來。
“當當當當——”
小火龍唱着跑調的出場樂,獻寶似的捧出一把小零食。裡頭赫然是幾塊巧克力、幾塊薄荷糖,和包裝好的酸梅幹。這是醫生辦公室常備的玻璃果盤,作戰部會議室裡也有,一般沒人想起來吃。
沈讓瞧着他,面上是笑,眼神卻藏着複雜。
遊子龍總是長不大,可他還能保護他多久?
遊子龍一屁股坐在病床邊上。
沈讓注意到他試圖撕開包裝袋。但不知是傷口痛,還是神經受損導緻的精細動作受損,遊子龍的左手在包裝袋邊緣捏了一下,最後選擇了用右手把包裝袋拿到嘴邊,咬開袋子。
他喂給沈讓一小塊巧克力。
“讓讓——”遊子龍晃了晃另外半塊巧克力,挑釁地看向一旁打轉的遊泡芙。遊泡芙氣哼哼地朝着他低吼,遊子龍得意洋洋,把巧克力往自己嘴裡送去。
遊子龍忽然問了個沒頭沒腦的問題,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沈讓,“譚初可信麼?”
沈讓明顯愣了一下。
他屏住呼吸看着遊子龍,麻木地點了點頭,眼中卻閃過一絲慌亂。
遊子龍發現了他的打算?不可能,他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當前的計劃,哪怕是替他準備鑰砂的喻誠也沒猜出分毫。
那就是,遊子龍想找譚初治療傷口……
沈讓定了定神,點了點頭。
他又心疼起來。
譚初那可是出了名的鬼見愁,那麼厲害的A級,偏偏不愛醫學愛法學,每天科普刑法民法向往法治社會,好端端一個向導,每次給哨兵做完安撫,那些哨兵一個比一個絕望,雙目無神,都不敢躁狂了。
遊子龍為了恢複,都願意找譚初了。
沈讓想。
遊子龍并沒有發覺沈讓的一系列反應,他見到沈讓點頭,當下狗腿兮兮地湊到沈讓耳邊,“好讓讓,好長官,我知道我應該藏起來,但是……能讓我見一見譚初麼?”
沈讓隻覺得自家笨蛋哨兵在背地裡複健的時候指不定也偷偷哭了鼻子。
他忙不疊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