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大街安靜如死亡。
沒有車輛駛過,隻有昏黃的光,不知光源在哪裡。
高大的黑影男人順着滿是野草野花的小徑往前走,熟悉而又陌生的前方。
有白光出現。眼前突然開闊起來,一個大廳像從地裡長出來,突兀地立在眼前的空地上。男人慢慢靠近,不祥的感覺氤氲在四周。大廳空空蕩蕩,有淡黑的影子在不遠處晃動。那跟我有什麼關系。男人想。一個黑影晃過來,帶他往前走。
灰褐的土泥牆盡頭,斑駁的木制門框下,停着一口淺黃色楊木闆棺材。
什麼人在裡面?他懷着忐忑的心情望進去。
還好,裡面沒人。
男人松了一口氣,卻看到影子不滿的表情。男人有點奇怪。不遠處是自家陽台,一個女人坐在木制搖椅上,手搭在大花盆邊。花盆裡是一棵半人高的忍冬,月白色的花朵稀零瘦弱,盆裡的泥土異于平常,深重潮濕。
陳芷汀——
男人突然意識到自己是誰。
裘江想叫汀姐,叫不出聲,叫名字吧,又覺得别扭。
昏暗的時光好像靜止了一般。陳芷汀慢慢轉過臉,輕輕籲出一口氣。
裘江突然站住,渾身發冷,扭臉躲避。
陳芷汀似乎在笑,身體在無聲地抖動;又似乎在哭,壓抑着聲音的抽泣。一切歸于沉靜,空氣中流轉着剛才的情緒,微微一漾,就過去了。
女人面容素淨,嘴唇像脫水打皺的木芙蓉花,額頭異常明淨,像白色大理石,反射着不知哪裡的微光。
裘江的腳粘在地上。地下潮濕,發出暗紅的光澤。他低頭想看那是什麼,又快速移開眼睛。他想挪動腳步,沉重而黏稠。一隻受傷紅腫的眼睛懸浮在身體一側,等着他回頭……眼睛變成灰色,像無瞳的沉默……
灰霾彌漫。他站在車道旁,在送什麼人。送誰呢?又不是很清楚。
莫非!莫非!一輛老舊的火車從迷霧中開過來,低聲絮語。經過他的身邊,繼續向前。
莫非!莫非!火車漸漸駛入前方的迷霧。
他迷迷糊糊地站着。有鹹澀的淚滑進嘴裡。分明是溪澗的流水,清涼中帶點泥土的腥氣。十三四歲的少年埋頭在拐彎的溪澗邊,捧水痛飲。四周都是土山,長着稀落的灌木和矮瘦的樹,幾十裡的山路,拐過七八個彎,才會遇到穿過鎮子的小溪。這是少年飲水的唯一機會。
農村孩子沒有帶水壺的習慣,哪裡有水哪裡喝,雙手一攏就是天然水杯。喝完水的少年擡起頭——
一隻手迅速擋在眉眼之前,像膽怯的孩子擋住血腥的場面。
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