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拈着裙角打開了洗手間的門。

門外，林司南等候多時，他看着已經微醺搖晃的倪姝，想伸出手去攙扶，最終卻隻是用着些微顫抖和緊張的聲線問道：“大小姐，您怎麼樣？”

倪姝沒什麼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我怎麼樣？

真會貓哭耗子假慈悲。

從他開車一路接送她過來，不就知道今晚會發生的事了嗎。

林司南确實知道，應酬、交際，虛與委蛇，像賣笑一樣周轉在富商名流之間，這是倪姝作為倪家大小姐不可不承擔的。

他不僅知道，他還要一手促成并做好提醒和督促的職責。

倪姝是不願意做這些的，這讓她覺得自己是個被操縱和利用的金絲鳥。林司南看着她長大，倪姝什麼性子他再清楚不過。

隻是現在的他，無力幫她去擺脫這些。

林司南當然也知道倪姝深深地厭惡他，因為沒有人不厭惡将自己推向深淵的劊子手，盡管他隻是其中之一。

“如果您還好的話，倪總要您到二樓的書房去一趟。”林司南如同機器一般不帶情緒地說出這番話，可隻有他自己清楚，他内心的痛苦絕對不會比倪姝少。

幾十秒的沉默後，他聽見倪姝說，“……知道了，林管家。”

在倪姝走到他的身前時，林司南看着她纖細的背影，他閉了閉眼，在心裡說了句，“對不起，小姝。”

*

高定裙子美麗高貴，但走起來着實不容易。

倪家老宅正廳到二樓是旋轉型樓梯。倪姝拎着裙子，脖頸優雅地高昂着，嘴角始終帶着淺笑，緩緩拾梯而上，台下無數人的目光與相機在盯着她，她要做到每一步都搖曳生姿。

這是她和倪天佑約法三章的。

重要的商宴場合，她必須做到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高貴美豔的倪家千金小姐。

可真的到了書房門前，她的内心隻剩下疲倦與無助。

她知道裡面等待着她的是什麼。

這些年倪天佑和臭老頭也就是她爺爺倪家德因為倪氏集團經濟下滑，一直想着來一場世紀聯姻挽回信任危機。又因為最近倪天佑爆出的幾樁醜聞，他優質企業家的身份受到質疑，倪氏集團跟着受了影響，股票連跌。

倪家德這才緊急召她回來，辦了這一場盛大宴會。先前她還能說自己忙于學業，抽不出身，如今已經畢業實習，倒給了他們兩父子逼迫她的理由了。

倪姝站在門前，輕輕吐了口氣。濕潤的眼眸因酒精還帶着些微紅，她自我厭惡般地屈起手指敲響了門。

門很快打開——

“倪小姐，請。”

熟悉的薄荷清香，倪姝狀似無意地掃了眼開門的人。

對方眨了眨眼，隻消一眼，倪姝便看到了他眼裡玩味的笑意。

還真就待會兒見了！？

倪姝微微颔首，不露聲色地端着一副優雅往裡間走去。

隻是她不知道，在男人關門時，門外的林司南警告地看了開門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