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早餐吃得各懷心思，席間隻有倪家德與賀峰淺聊幾句，倪天佑因為公司裡有些急事提前離了場，而生意上的事自然不方便在早餐桌上交談，所以倪家德和賀峰到底不過說了些應酬話。

倪家德說賀峰送的字畫他非常喜歡，說什麼也要留賀峰多住幾日。

賀峰沒答應也沒拒絕，隻道：“臨海市風景确實不錯，氣候也好，比我那老窩要清爽得多。隻是，倪老，您也知道的，我這還沒到退休年紀，享受不了這種清閑。”

此話一出，倪家德拿着湯匙的手堪堪停住，須臾，又不露聲色地将粥送進了嘴裡。

在座的都不是傻瓜，又怎會聽不出，賀峰是在陰陽怪氣倪家德老了退休了，也就隻能在家欣賞些字畫了。

雖說倪家德在外人面前呈現的狀态确實如此，但這話他自己能說得，旁人卻是不能說的。

方轍低頭扯了下嘴角，那股子輕蔑盡收倪姝眼底。不知怎的，倪姝竟有些擔心他。雖然有賀峰護着方轍，但倪家德可不會容忍一個“手下”騎在他脖子上。

倪姝心道：“小流氓，也不知道收斂點。”她與方轍對坐，視線下移時，也給了方轍一腳。

方轍當即怔愣，幾息後，他也送了一勺粥入了嘴裡，這才掩飾住他那已經揚起的嘴角。

如此互動，當然也被站在一旁的林司南看了個徹底。他推了推金絲眼鏡，銳利的目光似乎要看穿人心一般，動也不動地盯着方轍。

還是倪家德的呼喚打破了詭異的氣氛，他先拿濕巾擦了下嘴，而後喚道：“司南。”

林司南回神，走至倪家德身旁，屈身道：“董事長？”

倪家德笑了笑，像是在想事情，忽地問道：“臨海有一家高爾夫球場，還挺不錯的，是吧？我這年紀大了，也記不清了，你去幫我查一下。”

老謀深算的倪家德突然提到高爾夫球場當然不是随意一提，林司南依舊弓着身子，人卻沒動絲毫。

“怎麼還不去？”倪家德看了眼他。

林司南自然不會在衆人面前忤逆倪家德，他之所以沒去就是要配合倪家德演出戲，林司南溫聲道：“董事長，您記憶好着呢。臨海市确實有一家非常不錯的高爾夫球場，聞名海内外。”

“你看看，我就記得有嘛。”倪家德恍然一笑，“那這樣吧……”他突然看向倪姝，“倪姝啊，你今天便陪賀總去玩玩吧。”

倪姝早就知道倪家德會安排她陪客賀峰，但是她卻沒有料到會去高爾夫球場。

倪姝并不會打高爾夫，她自小就不喜歡這項所謂的上流運動項目，盯着一個小球運力一揮，實在是無聊極了，所以即便倪天佑多次要求她學習，也被她找各種借口推掉了。

而倪家德明明就知道她不會打高爾夫，為什麼還要弄這一出。

倪姝還沒有答應，又聽倪家德道：“賀總，您遠道而來是客，我本應好生招待下，可你也看出來了，我年紀大了，年輕人愛玩的那些我現在玩不來了。今兒天氣好，我讓倪姝帶你去體驗一下那個……高爾夫球場。”

賀峰來臨海是為談生意合作的，對打球興趣可不大，但看今天的形勢，倪家德對他諸多不滿，這場生意今兒怕是談不成了。

賀峰笑笑：“那感情好啊，倪老。我倒是挺愛打高爾夫的，如此便謝謝倪大小姐作陪了。”

“賀總客氣了，應該的。看在那幅字畫的面子上，也得讓你今天盡興。”倪家德又說了兩句客套話，突然又道：“倪姝啊，你到那邊後找到那裡的經理，就說是我讓你帶着賀總過來的。那個高爾夫球場有個硬性規定，不是他們那裡的會員，不給進，再多錢也進不去。”

聽到這裡，倪姝總算明白了。她爺爺擱這兒侮辱人呢。賀峰的臉色當即也拉了下來。

見賀峰臉色不渝，倪家德權當沒看見，又道：“欸？既然去都去了，要不，賀總也辦個會員？以前我去過那裡很多次，那球場非常有意思，服務都是頂級的，賀總去過一次自然就會知道了。”

賀峰本想說他不需要。

林司南卻及時插了一嘴，提醒道：“董事長，那家高爾夫球場現在不接受新會員了。除非是老會員介紹，而且即便是老會員介紹，也得看條件。”

“有這回事嗎？”倪家德又裝記憶不好了。

“是的，董事長。”林司南不愧是跟着倪家德二十多年的，配合得天衣無縫。

“什麼條件？”倪家德問道。

林司南面無表情地解釋：“他們家有個硬性條件，要想成為會員，祖上三代得是名門望族。”

話音落，方轍手中的刀叉“唰”的一下飛出，擊碎了一個玻璃杯。

正是倪家德面前的。

老爺子也算是見過世面，雖受到了驚吓，卻也沒有表現出來，隻是看向方轍的眼神頗為冷厲。

“董事長，您沒事吧。”林司南反應迅速，将碎玻璃杯移開。

倪家德擺了擺手，“無礙。”

“好的。”林司南躬身道，看了眼倪家德後，徑直走到了方轍面前，一副審問的架勢。

方轍故作疑惑，聳了聳肩，“抱歉，手滑了。”

“你……”林司南眯了眯眼，正想給他點教訓時，賀峰突然出聲，斥道：“我看你這手要去醫院看看了，這麼容易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