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琴酒卻并不滿意，簡短地提醒道：“指紋和皮屑。”

白羽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心，認真應道：“我明白了，不應該在任何地方留下有指向性的個人信息。”

說着，她單手一翻，将彈匣取出後，把一枚小巧的黑色圓片貼在槍管上。

琴酒臉色一黑：“你在幹什麼？”

“毀滅證據。”白羽疑惑地擡起頭，“我做得不對嗎？”

指紋這種東西隻要擦一擦就可以了啊——！

墨鏡擋住了伏特加幾乎溢出眼睛的内心活動。

“但它會爆炸。”白羽仿佛是輕易讀懂了他的心思，平靜地解釋道，“會把所有痕迹都帶走，還會發出有趣的響聲。”

……白羽的不足之處其五：盡管德普對白羽的評價很高，但她因為實驗的緣故，腦回路偶爾有些不正常，性格也比較調皮惡劣。

回憶起德普發給自己的「白羽葡萄酒相關情報」，琴酒在内心補充上這麼一句。

“收起來，不要讓我說第二次。”

可惜，無論性格多麼惡劣，SA實驗的實驗體都無法違抗控制者的命令。

白羽順從琴酒的命令收回炸彈，遺憾地說道：“我還以為終于有機會用我的「噼啪砰」了。”

“以後有的是機會。”琴酒沒有在意她為炸彈取的可愛名字，單手壓了壓帽檐，“現在，從内網上挑一個任務。”

檢驗一個人的最好場所并不是訓練場，而是實戰。

-

沒有多麼複雜的任務描述，隻有一疊資料和滅口的命令。

從照片的角度來看大約是無意間拍到的，目标是一個五官深邃的女人，她化着濃妝，一頭金發在腦後盤成丸子，用幾根簡單的發簪固定，耳垂挂着誇張的「8」字亮面耳墜，肩膀上披着寬大的毛衣，内裡襯着紫色的中領，背景是一片黑色的幕布，旁邊放着一張可拆卸的桌子。

而文字描述就更簡單了，隻有一個名字，甚至連姓氏都沒有。

「溫妮」。

離開基地後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滅口嗎？

浏覽着組織内網的任務界面，霜月下意識地想挂上面對老東西時的微笑，卻在瞥到銀色發絲的刹那就抹平了唇角的弧度，若無其事地問道：“沒有任何别的情報嗎？還是我使用組織内網的方式不對？先生可沒有告訴過我組織裡的情報員那麼沒用。”

果然，比起用惡心的笑容隐藏自己的情緒，在外人面前她還是更喜歡收斂起所有表情，平靜而冷漠。

隻有一張照片和一串名字，難道要讓她一個「失憶」又「第一次」離開地下的實驗體搜集情報嗎？

似乎是被她的話逗樂，琴酒難得從鼻子裡擠出一聲不那麼冷的冷笑：“一群廢物。”

伏特加頗為贊同地小幅度點了點頭。

以他和琴酒的行動力，往往會在接到任務後的最短時間内完成，很少逾期，但他們身上的某個長期任務正是因為情報不足而拖延到了現在。

說起來，白羽說不定會對這個任務感興趣——畢竟目标最近又用某種特殊的炸彈在國外引起了轟動，而白羽最擅長的正是此道。

不過……

伏特加湊上來看了眼任務界面。

這應該是組織裡某個人的私人委托，否則發布人不可能是「匿名」。

“前輩，您是想考驗我的情報分析能力嗎？”白羽翻了翻其他任務，注意到落款的差異，順滑地跟上了琴酒的思維。

她重新點開照片，靜靜地望着屏幕一言不發。

光是看照片也看不出什麼吧？最多也隻能看出這個目标也許曾經去過攝影棚一類的地方，或許從事表演行業，但在網絡尚不發達的現在，全世界的上網人數占比很低，如果不是非常有名的演員，很難查到蹤迹。

畢竟，不是随便什麼公司都像組織那樣擁有數量衆多的優秀員工和最先進的内網構架。

伏特加盯着照片看了一會兒，不出所料地沒有得出可靠結論，不過若是讓他對照片進行一定的處理……

“演員、動作演員……”白羽眼睛一眨不眨地說道，“更準确地說，應該是雜技演員，工作于某種演出性質的團體，知名度一般——我更傾向于馬戲團。

“驕傲、自信、從容、注重形象——當然，這隻片面的推測，僅僅一張照片不能證明什麼。”

她停頓片刻，将目光轉向琴酒：“這是我目前推斷出的信息，琴酒前輩。”

銀發男人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伏特加直覺地感到大哥似乎十分滿意——若非如此，琴酒此刻應該已經冷哼一聲并評論一句「廢物」了。

“小鬼，讓開。”琴酒并沒有回答白羽，而是雙手抱臂命令道，“伏特加，放大照片裡的左側耳墜。”

伏特加還沒從白羽的一連串結論中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應道：“是，大哥。”

白羽好奇地看了眼在室内仍然戴着墨鏡的伏特加，起身讓座。

伏特加的動作很迅速，隻是在電腦上操作幾下，就将圖片放大了數十倍，并且自覺地将模糊的畫面做了清晰度處理。

随着屏幕上的馬賽克被一點點細化，那反光的亮面耳環上倒映出一條橫幅——「蓋德馬戲團巡回演出……」的字樣清晰可見。

這次，沒等琴酒提醒，伏特加就主動将畫面拉到了另一側耳環并用同樣的方法得到了線索——「……南美站」。

還有一張因為耳環的弧度而略顯扭曲的面孔，是個留着八字胡、戴着黑色禮帽的中年男子，手裡拿着長長的皮鞭，身後還露出半張金毛獅子的臉。

白羽略顯驚訝地趴在桌邊，将他的每個動作都看在眼裡：“伏特加前輩……好厲害诶。”

也許是第一次見到計算機相關的能力，先前對于網頁使用表現出不熟練的她終于忍不住認真觀察起了伏特加。

“隻是會一點而已。”伏特加熟練地試圖将照片中目标眼睛的反光做同樣的處理，卻發現光線不夠清晰，謙虛地回答道。

這個「會一點」雖然比不上專業程序員，但對于大多數行動組的任務而言已經夠用了。

“這是我教給你的第一課。”琴酒靠在沙發邊，不知何時拿出了自己的愛槍輕輕擦試着，晦暗的綠色眼眸微微轉動，與白羽對上視線，“不要輕視任何一個人。”

自從見面開始，白羽的眼裡似乎就隻有他這個被boss交予控制權的對象，而經常忽略伏特加，所有的請求都會略過伏特加的意見。

在琴酒看來，伏特加雖然在布局和謀略方面表現欠佳，但搏鬥技術和經驗絕對不差，擅長各種槍械武器和交通工具，有時還能用計算機技術輔助任務，是行動組裡不可多得的人才之一。

他自認為算不上一個好老師，不過既然boss下達了培養白羽的任務，而白羽又恰好擁有驚豔的天賦，他便會用自己的方法打磨這位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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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桌邊的霜月微微挺直脊背，眨了一下水綠色的眼睛——琴酒……是在認真地教導她？

盡管歌未的情緒讓她本能地對琴酒有着強烈的恐懼，霜月依然能強迫自己克服這種恐懼——也許是因為那墨綠色狼眸中隻有一片冰冷，冰冷到足以讓她多恢複一些理性。

她仰起頭，在對方那雙輪廓略顯兇狠的眼睛裡看到了某些不一樣的東西。

與基地裡那些研究組成員們完全不一樣的眼神，沒有假惺惺的虛僞同情，沒有毫不掩飾的興意與渴望，沒有其他實驗體的嫉妒與猜忌。

她偏過頭，重新看向伏特加——對方的情緒從疑惑到發現自己被輕視的恍然大悟，再到略顯惱怒，幾乎毫無掩飾地展現在她眼前。

她望着那副墨鏡，仿佛透過墨鏡與伏特加對視：“抱歉，伏特加前輩。”

伏特加緩慢增長的怒氣頓時洩了下去：“……算了。”

他跟一個小孩子有什麼好生氣的？而且這孩子未來說不定還會長期跟着他們，一個敢認錯又乖巧的後輩可比組織裡某些坑貨隊友靠譜多了。

“……”視野中的兩個黑色身影模糊了一瞬，霜月卻清晰地感受到了兩人不加掩飾的真實情緒。

為了不被老東西發現異常，也為了不被世界意識以家人作為威脅，她在基地裡總是超負荷地關注着周圍所有人的情緒，防止自己露出不必要的破綻，那些未經篩選繁雜冗餘的負面情緒幾乎每時每刻都在鑽入她的腦海。

而自從來到安全屋後，她無需再從龐雜的情緒中提取必須的線索，琴酒的情緒并不明顯，卻不會像德普那樣一個心思能轉十八個彎，殺意就是殺意，懷疑就是懷疑，而伏特加的心思則很好分辨，比德普直率得多。

昨夜睡夢中都無法逃脫的低語聲也随着琴酒的打斷而消失，那頭漂亮的銀發時不時地吸引着她的視線，讓她得以迎來片刻清淨。

霜月縮在袖管裡的手微微動了一下——她直覺地感到自己剛才的想法有些不對勁，可究竟是哪裡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