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了麼,本尼威斯前輩?”霜月面具後的表情有些複雜,“這是我的任務,請不要插手。”
外面不怎麼明顯的盯梢人員、本尼威斯外表沒有表現出來的一絲不忍、一年前本尼威斯在便利店和宮野明美的相遇,加上她臨時查到「本尼威斯」是西部高地蘇格蘭威士忌……
她現在大約猜到本尼威斯或許、可能、大概……
是卧底或者二五仔。
她印象中沒有叫做本尼威斯的組織成員,但架不住他是瓶威士忌,還和宮野明美有關系。
本尼威斯視線在她和矢富蘿莎身上逡巡了好一會兒,似乎在權衡利弊,然後才說道:“是我唐突了。”
瑛佑的白血病在小時候就已經得到了及時的治療,根據瑛海的描述,他現在基本和正常人沒什麼差别,除了容易感冒以外已經可以正常上學生活了,即使不把矢富蘿莎拐回去也沒關系。
與矢富蘿莎相比,這位從未見過的神秘幹部白羽更讓他在意——他們後勤組之間流傳過面具幽靈的傳說,但大多數人都當作是鬼故事,真正接觸過代号成員的後勤員也不會願意因暴露對方的消息而被盯上。
“請您不要打擾我。”霜月非常有禮貌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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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尼威斯離開後,審訊室裡就剩下了霜月和坐在審訊椅上的矢富蘿莎。
霜月來到矢富蘿莎面前,輕聲歎了口氣:“怎麼就想不開呢?”
怎麼就想不開呢?她一個人跟CIA逃跑的成功率可比帶着實驗體逃跑高多了,組織還不一定追得到。
矢富蘿莎低着頭,不言不語。
下一秒,一股冰涼細膩的觸感擡着她的下巴讓她擡起頭。
眼前的人戴了皮手套,手裡捏着一張倫理審查報告。
“你很在意這張紙?”霜月問道,語氣平緩柔和。
矢富蘿莎咬着下唇。
她原先什麼都不想說,想着幹脆讓自己被殺掉算了,但她手腳都沒有被束縛,審訊椅也沒有被開啟,她望着那張慘白色面具,對方和她差不多高,她卻升不起一絲反抗的心思。
明明這個叫白羽的組織成員從頭到尾都沒有展現出威懾力,别說是抓着她讓她動彈不得了,就連武器都沒有拿出來過。
“乖,聽話,回答我。”霜月低聲說道,水綠色眼睛透過窺孔與她對視,“那個叫做橫江的可憐蛋還活着,他們把他送到了醫務處,他身上隻有一點擦傷和劃傷。”
橫江是唯一一個還活着的實驗體,也是最早被送到矢富蘿莎這裡的行動組廢品。
“你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家庭,有着正常人都有的道德倫理觀念和底線,有時或許會靈活那麼一點,但絕對不是在一個健康人身上做疾病模型。”霜月忽然換了個話題,緩慢地說着,指尖順着矢富蘿莎的下巴緩緩往上滑,“你是個頗有才華卻郁郁不得志的科學家,提出的精妙想法總是處處碰壁,得不到支持,但你知道你有能力把這些想法變成現實。”
她的指尖停留在矢富蘿莎耳畔,手掌覆蓋了上去,沒有因為對方的細微顫抖而停下:“事實上,你的确做到了,隻不過是在組織的支持下,你一開始以為遇到了伯樂,想要報答組織的知遇之恩,于是先後研發出了令人贊歎的生物電電池和人體芯片,但後來,你發現組織不滿足于此,他們需要更多,他們給你送來了幾個活生生的人。”
矢富蘿莎克制不住地微微顫抖着,雙手握起,似乎下一秒就會暴起,雖然那瘦弱得沒什麼肌肉的手臂幾乎毫無威懾力,就連霜月那被風衣蓋住的看似纖細的身體其實也有明顯的肌肉線條。
“——你在害怕我。”霜月遺憾地放開手,“你覺得我知曉你的想法,但其實這些隻不過是人人都能查到的資料。
她頓了一下,看着矢富蘿莎好不容易停止住顫抖,繼續說道:“脫離組織的想法是什麼時候開始出現的呢?在健康人身上做實驗的時候嗎?不,是在研究人體芯片的時候,因為你知道,無論重複多少次實驗,在小鼠身上成功的案例在人類身上都不一定能成功,尤其是組織會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将它用到活人身上——别急着否認,當你把實驗成果提交上去的時候,會想不到這一點嗎?
“你當時甚至有點慶幸,因為把芯片用在人身上的實驗不需要自己親自動手。”
矢富蘿莎睜大了眼睛,她張開嘴想要否認,但她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
因為她的确生出過那樣的想法。
“但這次逃不掉,朗姆看上了你,他對你的研究很有興趣,他也不懂得怎麼讓你學會接受組織裡的習慣,他隻會把準備好的實驗器材直接送過來……
“他覺得,在威逼利誘之下,你會屈服的。”
“我沒有,如果我不做——”矢富蘿莎終于發出了聲音。
但霜月打斷了她:“如果你不做,他們就會死,對嗎?廢物在組織裡沒有被供養的價值。可你帶給了他們什麼?更多的折磨?”
矢富蘿莎沉默。
“你看着他們被置入的異物折磨,看着他們的數據上上下下,你擔憂、揪心,因為你有着普通人都有的道德和倫理觀,他們死去會讓你的良心受到譴責。
“他們的情況越來越好,于是你又想到他們好了之後會怎麼樣,是被當做成功樣品養着,還是被處理掉?
“就在此時,恰好有人找上了你。”
矢富蘿莎渾身僵硬,她不可置信地擡起頭:“你——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