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
後來那些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親戚說要将他送去孤兒院。
以前爺爺在的時候也沒見過幾個親戚,人一走,各種遠房的七大姑八大姨就都找上門來了。
他們不知道從哪兒聽來的謠言,說這片老房子要拆遷,就着急忙慌的以各種名義打着這房子的主意。他們說許安之是撿來的,是沒人要的,應該送到孤兒院去。
可戶口本上明晃晃地寫着他和爺爺的名字,他有繼承權,又有爺爺的老友姚爺爺幫忙,其他人也沒辦法,于是又有人提出要收養許安之。
許安之通通都拒絕了,當年是爺爺帶他回了家,給他上了戶口信息,他覺得自己有家,不是孤兒。
況且跟在爺爺身邊這麼多年,他已經看過了不少這些人的嘴臉,他年齡小,不太懂人性裡面的彎彎繞繞,他隻知道自己不願意跟這些平時瞧不起他們爺孫的人生活。
這些人軟硬兼施都沒用,那麼小的孩子,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就拿着一把廚房的菜刀,白天晚上都坐在大門口守着,誰都别想來打這房子的注意。
其實許安之也不是非要這套房子,隻是他知道,雖然爺爺後來再也沒去找過自己的孩子,但是爺爺一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回來。
這麼多年,無論周圍如何變化,爺爺一直守着這個破舊的老房子,他就想着,萬一哪天孩子自己找回來了呢?
可直到去世,爺爺也沒再見到自己的孩子。
這是爺爺的遺憾,許安之認為,既然自己受了爺爺這麼多年的扶養,承了這份恩,就應該替爺爺守着這塊兒地方,替爺爺等他的孩子回來。
如果爺爺的孩子真的能回來,那他是去孤兒院還是去什麼地方都無所謂。
可這麼多年過去,直到現在,這片房子依然是老破小,并沒有什麼要拆遷的通知,爺爺的孩子也依舊沒有一點兒消息。
以前他每天早起幫着爺爺出早餐攤、幹活,回回考試都考第一的時候,街坊鄰居們都誇他乖巧懂事,說爺爺撿了個寶回來。
後來房子的事兒在街坊鄰居間傳開,又經過一些人的添油加醋,加上許安之後來和那群招惹他的人打架,這些以前誇他的人便開始厭惡他,說他是沒人要的壞種,說他是不懂感恩的白眼狼,說他是捂不熱的冷石頭。
再後來,許安之在滿天飄搖的雪花裡遇到一個像陽光一樣耀眼的人,這麼多年他一直當自己做了個夢,可現在那份光又來到了他的身邊。
時陽在一旁聽呆了,他之前隻聽說許安之是個孤兒,可從小衣食無憂的人卻想不到這麼簡單的一句話,竟然是需要經曆這麼多苦難的,許安之那時不過是個孩童啊…
原本以為老爸不讓他學畫都已經是天大的困難了,可與許安之的經曆相比,這好像都變得不足為提。
“許安之,你不是沒人要的壞種,也不是白眼狼,更不是什麼冷石頭。”時陽皺着眉,一臉嚴肅,“這個房子本來就是爺爺留給你的,是他們不講道理。你打架也是因為他們先欺負的你。而且你會提醒我不要吃有藥的棗子,會幫我寫煩人的檢讨,會幫我攔住那些混混兒,會給大黃搭遮雨棚…”
陽光灑在時陽的臉上,微風吹起他額前的碎發,一雙明亮的眼眸裡載滿了無數細碎的光,“你那麼勇敢,小小年紀就敢跟那些壞人對抗,你成績好,長得帥,你這麼優秀,才不是他們說的那樣,你特别特别好…”
“總之你别管聽那些人胡說八道,你真的很好,他們不喜歡你,我喜歡。”
許安之聞言腳步猛地一頓,瞳孔輕微地顫動了一瞬,微風拂面,仿佛心裡某塊堅硬厚實的壁壘悄然間裂開了一條大大的縫,陽光就從這縫裡穿過去,填滿了内裡的每一寸。
“怎麼了”,時陽看着許安之異樣的神色問道,絲毫也沒覺得自己說的話裡有什麼歧義。
許安之看着一臉真誠的時陽,搖了搖頭,他垂下眼眸,沉默片刻後說,“其實我也怕。”
當然會害怕,那不過是個幾歲的小孩兒。
“爺爺去世的時候我才這麼高。”許安之将手擡在自己腰部的高度比劃,自嘲般地笑了笑,“什麼都不懂,舉着刀坐在門口的時候,吓得手都在發抖,要不是姚爺爺,我一個小孩兒怎麼可能能拼得過他們?後來還差點餓死在街頭。”
“那後來怎麼解決的?”時陽問。
“有個小孩兒給了我一個包子,不但填飽了我的肚子,還讓我找到了養活自己的辦法。”許安之回答。
“那這小孩兒人真好,你們後來還有見面嗎?”時陽感慨道。
“嗯,很好。”許安之的聲音不自覺地柔和了幾分,他眼神真摯地看着時陽,有些遺憾地說,“也見面了,但是他好像不記得我了。”
“沒關系,反正遇見了,以後他如果也遇到困難,你再幫回來就好了。”時陽說。
兩人一路走一路說,不知不覺間,便已經站在了許安之家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