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森花了兩天的時間将自己的卧室幾乎全部拆掉。第三天是聖誕前夕，本該是終于安靜的一天，但布魯斯走進休閑室的時候耳朵仍然幾乎都要聾了，噪音的源頭來自他三個窩在沙發上打遊戲的孩子。

電視畫面上是個空中島嶼一樣的地圖，上面林克正在跟桃子公主打得火熱，快要掉出地圖角落的粉紅色卡比在努力一口一口地吸氣想要飛上來。布魯斯扭頭，他的三個孩子中傑森正一臉猙獰地砸按鍵，迪克抓着手柄嘎嘎狂笑，提姆視線不離屏幕同時一個手肘朝大藍鳥的腹部怼過去，“去死吧迪克！”

在一片混亂中，布魯斯再朝電視看回去。他知道迪克一定是林克因為他隻會玩這個人物。提姆既會玩桃子公主也會玩卡比，但是他的水平非常高不太可能是那個快要把自己給砸死的卡比，而且這也能解釋提姆為什麼要人身攻擊迪克，因為在迪克噫地痛呼的同時桃子公主就一套連招把林克給帶走了。剩下的卡比隻能是傑森。卡比吹了好多口氣眼見着就要夠到島嶼邊緣，但卻在隻差一絲距離的時候力竭開始無法制止地朝底下墜落。傑森聽起來像是要把手柄都給摁壞了，“NOOOOO！”

“YESSSS，”提姆得意的聲音在卡比死亡的那一瞬間響起，“已經三局了，傑森。認輸吧。”

“我輸了，但不是輸給你。”傑森大聲地抱怨，“因為我是自己死的，不是被你幹掉的。”

提姆扭頭朝傑森翻白眼，“你這還需要我幹掉嗎？每次你都等不及我去打你就掉下地圖了。”

“Ughh，我發誓我水平很高的，我隻是更習慣打電腦遊戲而不是手柄。”

迪克插嘴，“我替傑森作證他的确還行。他打守望先鋒的時候差點被人邀請去打俱樂部。”

布魯斯聽着他們一面說話一面又開始了新的一局。提姆把自己的人物換成了馬裡奧，迪克永遠都用林克，傑森也沒換像是要跟卡比死磕上。而布魯斯隻慶幸自己還算是沒有完全落後時代能認出他們選擇的角色。

他一直耐心地等着幾個孩子把接下來的一局也快打完後才走過去。傑森這一次最先把三條命都丢掉，丢下手柄無所事事地看着迪克跟提姆繼續對決。他扭頭看向布魯斯，朝他挑眉，“你來這兒做什麼？”

但布魯斯隻是說，“我們要出發了。”

這下連提姆跟迪克都暫停了遊戲看過來，傑森問出他們所有人的想法，“去哪？”

布魯斯清了清嗓子，“你今天上午有跟萊斯利醫生的預約。”

“什麼？？”傑森瞪向他，“我怎麼不知道你還跟萊斯利預約了，而且今天可是平安夜，她不休息的嗎？”

“萊斯利的診所全年無休，因為犯罪巷的病人隻有她的診所可以去。但她本人今天隻上半天班，你會是她今天最後一個預約。”布魯斯解釋道。

布魯斯打定主意後沒有人能改變。

傑森重重歎氣，最後掙紮，“我一定要去嗎？”

“你答應了回哥譚後就開始治療的。”

“我知道，但今天可是平安夜。”傑森在節日那詞上加重音，“我們就不能等到，like，明年的時候再開始嗎？”

“越早開始越好。”布魯斯不為所動，“而且今天檢查過後萊斯利就對你現在的健康狀況有大緻了解了。她會初步給你安排檢查的項目，節後立刻開始。”

“Fine，”傑森終于放棄掙紮，在布魯斯的攙扶下把自己挪到輪椅上。“現在走？”

“現在出發。”布魯斯肯定道。

“你會沒事的，小翅膀。”迪克柔和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我們在家等你回來，下午一起去廚房幫阿弗做飯。”

迪克有在努力，但傑森沒有感覺自己被安慰到，尤其是布魯斯在身後推着他的輪椅朝外面走。傑森現在的生活似乎總是這樣，一切都看起來像是在變好，他回了家，布魯斯重新成了他的Dad，也開始跟迪克跟提姆逐漸建立兄弟感情，但是下一秒傑森就會想起自己回來的根本原因。因為他殘疾了，甚至，在殘疾之前就已經生了怪病。

他低頭嘟囔，“Yea yea，下午見。”

*

診所裡，萊斯利看起來相當的不開心，“傑森。”

傑森從檢查的病床上坐起來，看天看地就是不去看醫生。

萊斯利長長地歎息，“我不是在不滿你一直不來看病，傑森。我能理解你為什麼要離開哥譚一段時間，尤其是在發生了那麼多事後。但是這不代表你不能開始複健。手術之後立刻複健尤其重要，各種研究都顯示越早開始效果越好，我知道你自己也知道這些基本的知識。”

“我複不複健有什麼區别嗎。”傑森脫口而出，“我反正也不可能站起來了。”

“當然有區别。你現在右腿上的肌肉都有一定程度的萎縮，膝蓋也沒有辦法完全伸直，這些都是膝下截肢手術後沒有及時複健而産生的常見問題。跟你之前的病情沒有關聯。”萊斯利轉身從病床邊走回自己的辦公桌後面坐下，眼角帶着細紋的銀灰色眼睛看向傑森，“說起來，你之前經曆的那些症狀都還存在嗎？”

傑森知道萊斯利所說的‘之前’是指爆炸他失去右小腿前的一系列事。他還記得自己是如何連普普通通的搶劫犯都追不上最後靠夜翼補救，如何站在大樓邊突然失去力氣掉下去被蝙蝠俠救起。那些從一開始完全不起眼的症狀在長達半年的時間内逐漸惡化，甚至，假如不是那怪病傑森本身是能逃出鬥狗場的，拖着黑狗也能逃出去。他本來是可以不用失去那條腿的。

布魯斯站在傑森身邊僵硬得像是塊石頭，目光如鷹般緊緊地盯着他。

傑森吞咽。

“卡米醫生沒有告訴你嗎？”他反問。

萊斯利朝他挑眉，“你在做了第一次MRI之後還有去找他預約嗎？”

“沒，因為我在忙着斷腿，you know。”傑森諷刺道。

“那我就也沒有新的信息了，傑森。”萊斯利平靜道，“我所知道的事都是你告訴我的。卡米醫生沒有經過你的同意是不能将你的病情告訴我的，而且就算他說了，你不進行下一步檢查的話也不會有新的信息。”

傑森歎氣，“Right，那是個蠢問題。”

診室内的另外兩個大人都盯着他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