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柔和的綠色光芒随着晚風流淌，化作源源不斷的力量湧入她的身體。銀發的青年無視魔力上限，近乎無節制地利用治療系魔石将自己的生命力抽取給她，手上的力度卻謹慎得像是對待易碎的珠寶。

喉間的傷勢還沒痊愈，一開口便幹澀發痛，希森隻能輕輕拽了一下垂落臉側的銀白發絲。

“……嗯？”青年順勢低頭，像隻被驚擾到的大型緬因貓，表面看起來不易接近，實際上即便被扯住尾巴也不會生氣，“抱歉，我會盡量輕一些，再忍耐一下就好了。”

她搖了搖頭，聲音有些沙啞：“我和普通人不一樣，可以直接吸收魔石的力量恢複。”

銀發的青年頓了頓，似乎有些意外，卻并沒有追問下去。他手腕微旋，儲物魔石的光芒亮起，不同屬性的晶球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踏着叮當的脆響滾落到她腳邊。

希森看着幾乎将她淹沒的高純度魔晶石，頭頂緩緩升起一個“？”。

“在執行任務時獲得的戰利品也是雇傭兵報酬的一部分，”他的語氣裡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驕傲，讓人聯想到滿載而歸後等待誇獎的貓，“這些不夠的話，我可以再去找。”

她不禁為這條世界線的神羅默哀。先是被三名思念體上門取件，又被薩菲羅斯免費購物，怪不得路法斯投降得這麼迅速，再晚一點連建立W.R.O的資本都要被大大小小傑諾瓦的洗劫一空了。

“不愧是薩菲羅斯。”希森彎起唇角，目光掃過青年額間的一抹殷紅，一道細而長的傷口在銀白的發間若隐若現，大概是墜海的時候不小心劃傷的。她幾乎沒有思考便伸出手，“欸，你先别動。”

銀色的大貓瞬間凝固在原地，為了照顧她的身高還頗為乖巧地低下頭，用尾巴圈起四個爪子。

“這裡受傷了。”希森用指尖輕輕抹過傷口，開裂的皮肉在治療魔法的效用下飛快愈合，傳回柔軟灼熱的觸感，“你的體溫有點高，是不是發燒了？”

“啊……”銀發的青年怔了怔，忽然飛快地側過頭，像是被什麼燙到了一樣。半秒後他才回過神，利落地站起身，“謝謝，我沒事……你需要休息，我去找些食物。”

希森還沒來得及阻止，青年已經甩刀釘住了水裡一條路過的魚，熟練地開始生火處理。勸阻的話語凝在唇邊，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

明明傑諾瓦是外星入侵的生物，為什麼他們的外貌和習性都這麼像貓，上一秒還很親人，下一秒就不讓摸了。難道是她的問題嗎？

鮮嫩的魚肉在高溫下逐漸從雪白變為焦黃，青年仔細地剔除掉裡面的骨刺：“這是你原來的世界嗎？”

“當然不是，這個地方——”希森擡起頭，熟悉的遺址矗立在月色中，頭頂的石碑刻着海底之城的名字，将她後續的話語硬生生堵回喉間。

打開時空裂縫的時候，她本來是想找一個能夠甩開菲拉又不會牽涉到無辜者的世界，于是下意識地選擇了已經沒有人類存在亞特蘭蒂斯。

“怎麼了？”青年敏銳地擡起頭，“如果有危險，我會保護你。”

“我們還是盡快離開比較好，”她委婉道，“在這個世界停留太久會引來不好的東西，以我們兩個的實力可能對付不了。”

擁有穿越世界線能力的星球災厄通常不會幹涉她的自由，但不代表他不想幹涉，稍有不慎空氣裡就會出現一位兩米高的單翼外星人。

銀發的青年垂下眼簾，鴉羽般的睫毛顫了顫：“我送你回去。”

“然後我們兩個一起被菲拉抓住，又打開時空裂縫逃走嗎？”希森笑了起來，“聽起來有點熟悉呢。”

“……我不能讓你獨自一人回去。”他擡起頭，碧綠的豎瞳專注而認真，“我可以自己進入時空裂縫離開。”

“隻要我回去原來的世界線，菲拉就不會為難我，但你不一樣。”希森再次搖頭，“偏離命運的人隻有去往世界盡頭才能徹底擺脫它們的影響，另一個你就是這麼做到的。”

銀發的青年沒有回答，隻是安靜地看着她。

貓科動物都很執拗。于是希森換了一種方法：“我想雇傭你去執行這個任務。”

海浪不斷拍打着礁石，濺起點點珍珠般的白沫。半晌過後，他才緩緩地開口：“我的收費并不便宜。”

希森自信滿滿：“我很有錢。”

她不僅有超能力，還有鈔能力。

“我想要的并不是錢。”銀發的青年側了側頭，“可以請你先閉上眼睛麼？”

“這題我會，來吧。”她沒有遲疑地閉上雙眼，又朝對方張開雙手，“其實你想要一個臨别擁抱的話可以直接說，不用不好意思——”

冰涼順滑的發絲從她臉上掃過，溫熱而柔軟的觸感落在額間，如蜻蜓點水般轉瞬即逝。青年低沉的聲音随即在她耳畔響起：“你的委托我接受了，這是定金。”

希森困惑地睜開雙眼，正好對上一雙含着笑意的碧綠豎瞳。她在原地愣了幾秒，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對方做了什麼。

“至于剩下的那部分報酬……”銀發的青年彎起唇角，舉起手裡的照片，“用這個抵消就足夠了。”

……啊。

有時候貓的社會化程度太高也不是一件好事，希森心想，總感覺那條世界線把他教壞了。

“我還有一件事需要告訴你，”她努力忽略自己發燙的臉頰，在自己失去勇氣之前坦白，“1986發生的事情是個巧合，我并不知道他們三個會襲擊神羅實驗室，把你們放走。”

“但我并不後悔。”她說，“抱歉，我來晚了。”

“我知道。”銀發的青年似乎并不意外，也沒有表露出半分失望。那雙绮麗的豎瞳專注地凝視着她，一點一點地勾勒出她的模樣，再細細地刻入眼底，“或許我來找你也并不是出于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隻是單純地想見你而已。”

希森頓住了。

“我以後還會再見到你嗎？”他問。

“……那要到很遠的地方，比世界的盡頭更遠。”她沉默片刻，“如果你到了那裡，就可以重新認識我。”

“好。”銀發的青年淺淺地笑了起來，“我會完成任務的。”

“那麼，”希森打開時空裂縫，“再見，薩菲羅斯。”

“下一個世界再見，”他長久地凝望着她，“季節。”

海風吹散青年的身影，世界歸于浪潮的低語。希森看了最後一眼，轉身踏入時空裂縫。

雖然她能夠承擔改變命運的代價，但等三名思念體下次回來的時候還是要提醒他們注意一些，不要再随便搶走别人的母親了。失去母親的傑諾瓦之子很可能會來找她，但她在這個星球是名孤兒，根本沒有母親能賠給對方。

希森回到巴諾拉村的蘋果園。不同世界線的時間流速也不一樣，她和另一條世界線的薩菲羅斯在時空裂縫度過了整整一周，但在現實世界不過隻有兩個小時。太陽剛好開始西沉，黃昏的餘晖勾勒出兩道熟悉的身影。

“珍珍，安吉爾，”她朝兩人跑去，“我做了個奇怪的夢。”

“是嗎？恭喜你。”傑内西斯懶洋洋地側過頭，“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本來就所剩無幾的腦子終于壞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