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沉默着,一路無言。
走至宮門處,姜滿停下腳步。
她心中已平靜下來,回首轉向洛長安:“殿下,臣女還有一事,是昨日殿下所說的靜法寺香會一事。”
洛長安随她停下來,目光閃爍:“你要現在給我答複?”
姜滿點點頭,未等開口,遠處忽有一内侍匆匆跑來。
“殿下!”
内侍面色驚惶,腳步踉跄,幾步之間險些栽倒在地,慌亂得連禮都忘了行。
“殿下,禦花園出事了。”
他停在二人身前,上氣不接下氣道,“貴妃娘娘還在小佛堂禮佛,囑咐過不準任何人打擾,太後娘娘身子不适,我等亦不敢叨擾,隻得來找殿下。”
皇上登基十年,後宮并不充盈,當年先太子妃在筠山墜崖而亡,其後入宮的宋清晚也在一年後染病亡故,後便唯有鄭将軍的幼妹鄭貴妃入宮後最得聖心。
鄭貴妃是鄭老将軍最小的女兒,自幼嬌養着長大,頗有些說一不二的跋扈,皇上也正是看中她能震懾後宮的強硬性子,将協理六宮之權交給了她。
隻是鄭貴妃雖得寵,多年來卻無子嗣,能無子封妃,掌協理六宮之權已是破例,再受寵也隻能止步于此了。
宮内能拿主意的人本便不多,太後抱病後大小事務更是全權由鄭貴妃處置,宮侍不敢擾閉門禮佛的鄭貴妃,這才找到了恰巧入宮,得皇上信重的洛長安。
洛長安扶那内侍一把:“怎麼回事?”
内侍面色慘白,結巴道:“方才,灑掃禦花園的宮人在路經淙明湖時發現,那湖中飄着,飄着一具死屍。”
洛長安嗓音鎮定:“可有驗明是何人?”
“是個侍女。”
内侍仍發抖,聲音卻壓低了些,“名叫栀月,是當年在盈華宮做事,後來癡傻的那個。”
姜滿心下一沉。
内侍繼續道:“仵作已在路上,請殿下前去做主。”
洛長安點頭:“知道了,我随你去。”
“宮裡出了事,我需先去處置。”
他思量一瞬,看向姜滿,“靜法寺一行……我不急着要答複。”
姜滿卻走近些,踩上他的影子:“我與你一同去。”
洛長安輕聲勸她:“你昨日才到燕京,接連奔波着面聖,面見皇祖母,不若早些回府歇息。”
姜滿不依,隻仰着頭瞧他,目光轉也不轉。
洛長安望着她的眼睛,拒絕的話便說不出口了。
他仍有些猶豫:“人溺水而亡的屍身,并不好看。”
姜滿不在乎這些,幹脆應道:“我明白,我不怕的。”
洛長安點頭,道了聲“好”。
日光熾盛,淙明湖一片碎金浮躍,水面盛着粼粼的光。
屍體就躺在水邊的亭子外。
水畔圍了一衆宮侍,仵作已到了,見内侍帶着二人走來,迎上前。
“見過殿下。”
他朝洛長安躬身行禮,又看一眼他身後的姜滿,目光問詢。
随行内侍道:“這位是姜小姐。”
仵作又躬了躬身:“姜小姐。”
幾人走到水畔,在栀月的屍身旁停下腳步。
洛長安問:“如何?”
“禀殿下,死者的死亡時間是昨夜,約在寅時末。”
仵作如實禀道:“死者指縫中嵌入了泥沙,前額有水石留下的傷口,據面部表情與傷口所見,是被人推落水中,溺水而亡。”
姜滿聽着他的話,心中五味雜陳。
她緩緩走到栀月的屍身旁。
洛長安跟上幾步,見她彎身,下意識想要伸手阻攔。
人溺水而亡的屍身并不好看,他其實是不願姜滿見到的。
不止如此,皇城中太多詭谲晦暗,貝阙珠宮是污泥裡生出的泡影,那些腐爛的,不堪的,他希望她此生也不要得見。
她本無需,也不該與這些扯上關系。
卻未等洛長安阻攔,姜滿擡手掀開布巾。
她心下已有準備,但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容時,還是僵了僵指節。
并非害怕或是難以置信……姜滿隻是想,她分明昨夜才見過她。
她昨夜分明還是個活生生的人。
怔然之間,遠處傳來一聲通報。
“貴妃娘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