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說得不對。”姜書予堅持,明明是每人都能分得到田,姜家這麼多人,為何隻有這麼點。
周裡正威儀被挑戰,面色難看,‘啪’的一聲将書冊合上,雙手背後問道:“哪裡不對?”
“數目不對,我姜家共十六人,理應分得中等田十六畝,下等田三十二畝,與裡正大人口中相差甚多。”
姜書予話音落下的一瞬鴉雀無聲
周裡正猶如看瘋子一般看她,逐漸染上嘲諷。
站在他旁邊的少年兇神惡煞般地開口道:“你這姑娘怕不是失心瘋了,姑娘家算個什麼人,居然還想分地,你們姜家男丁一共就六人,我們裡正難不成還會克扣你這點東西。”
晴天霹靂!
姜書予巴巴的想了一晚上,沒想到今天就被劈醒了。
她居然都沒資格分地,若是姜家人不給她吃,還不活活餓死?
沈知季兩步渡到她跟前,溫聲安慰道:“你久居深宅,不知這些也算情有可原,田間農活本就累重,婦人也做不了多少。”
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隻是越聽越紮心…姜書予擡頭勉強對他扯了扯嘴角。
又聽對方悄聲道:“阿狗似乎不太通事,我昨日給他送東西被咬了一口,姜姑娘可知到底是何原因?”
他将袖子往上一卷,露出深可見骨的牙印,看着都疼。
姜書予作為阿狗的債主,現在已經自動升級變成了他的監護人,第一反應就是道歉:“抱歉,我忘記同你說了,他被裡戎士兵追殺的時候摔到頭,所以對陌生人攻擊性很大,我等會就去教育他。”
沈知季微微一笑不甚在意道:“無礙,原來是這樣……”
“還不趕緊跟裡正大人賠罪。”姜柏濟一個錯身站在兩人之間,厲聲道:“你今日這風頭出的可是大了,滿村也沒有你這般大膽的,居然敢質疑裡正。”
“……”姜書予能屈能伸,微微扁了下嘴,對周裡正行了個禮:“今日是我莽撞,還望大人見諒。”
周裡正冷哼一聲沒有答話,重新翻起冊子繼續分地,姜書予起身回去對着空蕩蕩的院子發呆。
姜書馨今天難得沒有難為她,見她在院中發呆翻了個白眼進了屋,跨門時小聲嘀咕了一句:“不知所謂。”
地沒了…得罪了裡正,她現在是徹底受制于人了,正想着周裡正的聲音穿透院門穿進她耳朵裡。
“謝庭,中等一畝,下等兩畝…”
阿狗聽得一臉茫然,手中拿着地契下意識看向剛剛姜書予離開的方向,
院中,姜書予疾走兩步扒着院門探出半個頭,正對上他的目光,頓時喜笑顔開。
她沒有地,可是欠她錢的阿狗有啊,四舍五入那就是她也有地。
一陣風吹過,明明太陽高懸,阿狗卻意外地感到後背有一絲涼意。
少女嘴角翹起,明亮杏眼也彎了彎,下巴微微擡起像一隻驕傲的貓兒,傲然的擡起爪子撓了一下。
是鮮活的,她比被扔進籠子裡的白貓要更有活力。
阿狗抓了抓微微泛癢的臉頰,記憶中死去多時的同伴身影淡了不少。
“阿燦,這些人先交給你,有什麼問題你再來尋我。”周裡正對着少年交代完就大步離開。
被叫阿燦的少年自覺被委以重任,挺直了背點頭應下,随即将糧食一一分發下去,并囑咐道:“這些是你們一個月的口糧,吃完了是花錢買還是拿東西換都随你們,距離這最近的清風鎮要往北去,走路要一個半時辰,村裡人買東西都是去那。”
村裡來了一批生人,出來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
被三三兩兩農夫直白目光注視的衆人一時難以适應,匆匆背着分下來的糧食就告辭回去。
沈知季自從逃過生死一劫後反倒頗為松弛,動作輕緩不急不躁寒暄道:“昨日剛剛落定,家中還有許多事情要打理,就不在此多留,待家中事畢定邀君小聚。”
阿燦被他文绉绉的用詞說得腦袋都暈了,但是伸手不打笑臉人這點道理他還是知道的,撓了撓後腦勺咧嘴笑道:“好的好的。”
姜家門被關上,少女身影也不在。
阿狗站在原地想到剛剛姜書予對他瘋狂眨眼的動作,有些懵然。
不是說不讓他靠近嗎?眨眼是什麼意思?
“阿狗?”沈知季走了兩步,回頭見阿狗還在原地站着,目光呆呆看向姜家。
心下了然,思忖幾瞬後說道:“姜家現在雖是流放,但是世家門閥骨子裡的偏見還在,姜六姑娘的族人應不會将她嫁與你,不如早點收了心思,免得傷及自身。”
就如同他這樣的寒門出身,是怎麼也無法入了這些人的眼一樣,不然他也會落得如此下場。
半晌後,阿狗:“你在…跟我說話?”
他在說什麼?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