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黑影将巧心撲倒,那兩匹馬兒越過人群繼續向前。
姜月第一反應就是拉起趙熙的手往後退,但趙熙已經小跑到謝欣面前,紅着眼睛張開小小的臂膀護着謝欣的肚子,他就像一隻雛鳥,還未學飛卻揮舞着稚嫩的雙翅,堅定地站在了雌鳥面前,隻有那緊抿顫抖的唇透露出他的虛張聲勢。
同時,幾個仆婦也叫嚷着沖到謝欣跟前。
“若岚!”
一人突然沖到姜月跟前,背對着那兩匹亂撞的馬兒,長臂一伸,脊背微微弓起,将她按在了懷裡,竟是要将自己作肉墊的架勢!
趙舒剛從馬球場下來,身上熱烘烘的,姜月靠在他的身上,很快感覺到側臉一片黏膩,她擡頭一看,趙舒雙目緊阖,脖上的青筋似乎要炸裂開來,雙腳卻巋然不動,紮在地面一動不動。
“噗嗤——”漫天的血珠濺灑開來。
其中一匹馬兒突然發出一陣痛苦長嘯,前蹄在空中停滞了一瞬,繼而整個龐大身軀轟然倒下,一個高大的身影自血光與沙塵中走出。
趙簡的眉骨和鬓角濺上了細碎的血沫子,臉上無比冷峻。他在看到姜月虛虛抓住趙舒肩膀的手時,看似舒緩的幾步倏然帶了幾分煞氣。
極度緊張過後,姜月輕輕打了一個激靈,往後退了一步。
“怎麼樣?有沒有傷到哪裡?有沒有被吓到?”趙舒松開雙臂,關切問道。
姜月搖頭,望向身後。
那匹棕色的駿馬倒在血紅的沙地上,一支旗杆貫穿了它的肚子,馬肚激烈地上下起伏,喘得像一隻年久失修的破風箱。另一匹馬兒安靜下來了,不安地湊近同伴,輕輕地刨着前蹄。
受傷的馬兒靜靜看着停在身前的人,眸子溫潤而淳善,濕潤的黑睫虛弱地翕動着。
趙簡半跪在地,伸手緩緩摸了摸馬鬃,大掌蓋住馬兒的眼眸,另一手伸向旗杆,下颚一緊,馬兒停止了嘶鳴。另一匹馬兒發出悲鳴,嘚嘚地往一側跑去。
“趙舒,去把馬牽回來。”
趙舒“哎”了一聲,朝姜月看了一眼,忙去了。
趙簡在棕馬前默了一瞬,起身向馬球場走去。
姜月也跟了過去。
球場上,趙芙哭得梨花帶雨,圍着坐在地上的陸儀兄妹轉個不停。
陸青莺臉上有輕微的蹭傷,陸儀看着倒是沒什麼大礙。姜月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拎着藥箱,跟着太醫署的人跑前跑後。
趙芙驚恐未定,說的話也有些颠三倒四,陸青莺還算鎮定,姜月在一側聽着,漸漸明白了變故是怎麼發生的。
當時陸青莺正運着球,趙芙跟在身後追,兩人争搶中來到了球場栅欄邊上,但誰也不肯讓誰,陸青莺正想往外傳球,趙芙眼風掃到宋旒來到了跟前,心一急,揮出去的球杖正好打在了陸青莺坐騎的馬蹄上,那馬兒吃痛揚蹄,将踩在馬镫上傳球的陸青莺摔了下來。
陸儀看到妹妹墜馬,飛身一撲,在半空将人接住,将陸青莺護在懷裡,兩人齊齊滾落在地。
“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看到那馬兒掉下栅欄後我趕緊去牽制它,可是,我拉不動,我拉不動它......它就這樣跑出去了。”趙芙癟着嘴,眼眶裡盈滿了水意,隻是知道這不是該哭的時候,嘴唇控制不住地發顫。
宋旒看了她的手,默默側身将她擋了擋,“也是我急于求成,将她給逼急了才會發生這樣的事,讓幾位殿下和皇妃受了驚吓,要罰就罰我吧。”
趙芙束起的發冠已經松動,幾縷長發散亂在空中,身上灰撲撲的,紅衣也有拖拽磨損的痕迹,她望着一言不發的趙簡,雙手兀自打着顫。
“都吓壞了!”趙諾歎了一口氣,“幸好沒事!這裡交給你了,我去看看我媳婦兒!”
“秦王殿下,公主也是無心之失。”陸青莺慢慢站起身來,與在球場上肆意張揚不同,她說起話來竟是十分軟糯,猶如宛轉莺啼,“求您不要責怪她。”
趙簡看了一眼輕拍着趙芙脊背的姜月,聲音略有疲意,“去吧。”
一側的太醫趕緊上前,替趙芙處理掌心的勒傷。
而人群外,一紅衣兒郎跨過那四零八落的旗杆,行動間似有阻滞。
姜月認出這是馬球賽中趙舒隊中的的沈翊,上前問道:“你沒事吧?”
沈翊擡起頭來,眼神似乎被晃了一下,行了禮,微薄的嘴唇輕啟,“無事。”
“你的手......”姜月看了看他下垂的右臂,回身去看時遇忙完了沒有。
沈翊左手按上右臂,眉頭輕蹙,咔嚓一聲,“好了。”
姜月:......好吧,是個狠人。
“帶沈大人下去換身衣裳吧。”
沈翊低頭看了一眼裂了口子的衣裳,再擡頭時姜月已經走遠了。她知道自己的名字?沈翊怔怔望了一會兒,搖搖頭,最終還是跟着小厮走了。
姜月看着地上破碎的旗幟,卻若有所思:馬兒受驚後越過了栅欄,為何不朝開闊之處跑,而是跑向了通向跨院的出口?
巧心正揉着臂膀,剛才墨竹掐着她跳到一邊,此時上臂酸痛得很。
“巧心,你的香球呢?”
巧心聽見姜月忽然問了一句,低頭往腰間一看,奇道:“嗳?我香球呢?方才還在這裡的。我去找找......”
“去和時遇說一聲,忙完了去瑤月宮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