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笑聲愈加放大，季清寒瞥了一眼那些滿是戲谑的眼，似乎跟着扯了扯嘴角，隻是看上去不太自然：“簡單，你過來，頂替他。”

侍衛長當即大罵他不要臉，“季清寒！我家王爺對你不薄！上次你在皇宮傷了殿下，他也沒同你計較！你就是這樣以怨報德的！”他環視一周，望着其餘三人，似乎在辨認他們的面容，大夏來的官生他也是見過的，除卻季清寒，其餘幾人不管是神态和談吐都沒有半點讀書人的氣質。“你們是聽了誰的授意？就不怕被株連九族？”

“九族？”

這下季清寒是真笑出聲了，他這一笑眉眼的冷意都消散了去，臉上的線條柔和下來後整張臉看上去協調了許多，很像是鄰家的俊俏書生，其餘六個人不知為何也突然笑了起來，好像聽到了很好笑的笑話，笑得不能自已，嘻嘻哈哈的，又好像帶着自嘲，聽上去古怪極了。

其中一個蒙面人聲音洪亮，道：“老頭子，我們這幾個加起來，你若是能湊得齊三族，我們還得謝謝你嘞！”接着又是更加放肆的哄笑。

趙舒覺得這笑聲刺耳，朝季清寒看了一眼，後者漸漸收斂笑意，道：“把劍扔了。”

趙舒聞言頓下腳步，回道：“好。”他果真将手中軟劍扔了去，“把我皇兄解開。”

季清寒也點頭，“好。”

地上的趙諾他聽到了趙舒的說話聲，努力将浮腫的眼皮掀了掀，從細細的眼縫看到了趙舒背過身去，季清寒拿了一條繩索要将他捆起來。

趙諾痛得直哼哼，忍痛忍出了淚，他動了動唇，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說出聲，“走！快走......”

趙舒沒動，倒是季清寒捆縛的動作慢了一瞬，又朝昂首挺胸的趙舒看了眼，用力一收，那繩索馬上在趙舒緊緻的肩膀勒出一道深痕，季清寒微微俯身，要打上最後一個結。

趙諾手腳的繩索都已經被解開了，然而即使這樣，他在地上也隻能艱難地挪動，這也是季清寒爽快挑斷他身上繩索的原因。他翻了個身，忽然抱住了季清寒的雙腿，血肉嶙峋的手向上攀爬着。

這點威脅季清寒自然是不會放在眼裡的，他甚至沒花力氣就将人踢開了，再擡頭時方才還溫順服帖的趙舒忽然奮力一掙，砰砰幾聲粗繩竟被崩斷了，趙舒猛地轉身頂腹，季清寒對此似乎并不吃驚，雙臂交疊化去勁道，趙舒轉而抓腕别臂，季清寒卻已經預料到他的動作，就勢一個翻滾将他也扯了下來，兩人在山脊上扭打起來。

他們二人那頭打得正酣，侍衛長幾人隻能看着幹着急。趙舒在武學上天賦異禀，又師從名門，若是與普通武家子弟單打獨鬥，趙舒未必會落了下風，但是......侍衛長越看越驚駭，那季清寒見招拆招，又能現學現用，出手狠辣，幹淨利落，這是隻有江湖上的殺手才有的路數！更何況雙拳難敵四手，惡虎害怕群狼！更遑論趙舒根本不是惡虎，他隻是一個養在皇宮錦衣玉食的乖乖虎！要真說起來，他連隻雞都未殺過，唯一一次見血，還是在皇宮錯手将季清寒打得吐血那次！

不過，其餘三個蒙面人齊齊望着季清寒與趙舒，似是在見證什麼一樣，并沒有打算插手的動作。

侍衛長看着扭打的兩人從山脊上滾落，不由得大叫一聲：“殿下小心！”

趙舒後背撞到一塊尖銳的大石上，背後衣裳的砂礫瞬間被血染紅。他硬生生将痛哼咽下肚子，朝地面重重一拍，一躍而起，朝樹影中的坐騎掠去。

季清寒很清楚他的目的，在他的手即将碰到那柄狼牙棒的瞬間又輕輕吹了聲哨，那兩頭野狼猶如鬼魅般出現在樹影下，朝趙舒飛撲過來，後者隻能側身一避，正好又遇上追趕而上的季清寒。

季清寒一腳飛踹在趙舒腰側，又在他傷口處重重踩下去，“你說，自讨苦吃做什麼呢？”他的語氣沒有憐惜，也不見憤怒，反而好似有點無奈和不耐煩，隻覺得趙舒是個麻煩，在浪費他的時間。

趙舒被自己滿口的血嗆得咳了兩聲，大喝一聲雙手将季清寒的腿緊緊抓住，腰間一擰，看樣子是要将對方連根拔去扔出去，季清寒哪能如趙舒的願，雙腿硬得像烙鐵，像是紮根千尺的老樹，隻見他猛地屈膝向下跪撞過來，趙舒不敢硬扛，往旁側一滾，方才他側躺的位置赫然出現了兩道裂痕，可見力道之大。趙舒短暫脫了身，又伸手去去夠狼牙棒。

季清寒比他更快，拽住他的腰帶往後一推一送，趙舒整個人便被扔到了坐騎站立的地方，雪地污黃一片，滿滿的馬尿騷味，馬兒受驚長嘶不停，青衣冕服上的黃色泥污顯得格外刺眼。他意識到身處的環境後明顯呆怔了一瞬，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幾乎是連滾帶爬地站起身，想要擦去臉上的血，卻又害怕手上的污物不敢動手。

他這副無所适從的模樣逗笑了那幾位旁觀者。

季清寒顯然沒想到那個位置會是這樣的，趙舒在濕膩的雪地裡差點又滑一跤，季清寒看到了，身體竟然下意識想伸手去扶，然而伸到半途他将手折了回來，緊緊握在狼牙棒上。

侍衛長看着，眼眶漸漸紅了，趙舒是他看着長大的，如今看到自家王爺被這般折辱，真是比殺了他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