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具身體似乎接受不了她的力量。
怎麼可能？漆夜彩有些詫異。
白硌塵已經清醒了過來，倒抽了口氣，頭痛欲裂，身子骨跟被敲碎了再拼湊在一起一樣，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記憶跟漿糊一樣，亂成一團。
零星的碎片提醒着白硌塵，他剛才好像不小心觸犯了禁忌，被懲罰了！
白硌塵立刻把他的感受告訴漆夜彩，一字不差，生怕漏掉了重要線索，更怕待會兒就被清空記憶了。
漆夜彩道：“你不記得你做什麼了？”
白硌塵僵硬點頭：“沒錯，每次都是這種感覺，記憶特别混亂，完全想不起來。”
漆夜彩了然道：“如此一來，你根本沒機會知道是為什麼觸犯了禁忌被罰。”
白硌塵憤憤道：“沒錯，真的太奸詐了！”
漆夜彩道：“對方想要的可能就是這個效果。”
*
破碎的水晶落了滿地。
流躺着流光與水紋的水晶樹枝緩緩收回，最終化作了一雙尖銳修長的手爪，皮肉透明可見水晶骨，片刻便纏上了白绫。
中指上的白绫纏得最高，到了一半的位置，更像個手套了。
少年輕靠在岸邊，背部乍現一雙水晶翅膀，一塊一塊水晶碎片鑲入無形的
水晶飛蛾從水中浮出，牽着一縷縷極長的發絲，翅膀一顫一顫，閃爍着淺淺微光。
光輝灑落在少年晶瑩剔透的皮膚上，眼睛如同完美的鑽石，倏地一轉，轉出了一顆顔色更為淺淡的眼瞳。
一塊鏡子的碎片在眼前浮動着，畫面上正是漆夜彩與白硌塵。
少年神情略有些不耐，尖銳的指尖蓦地伸長，刺碎了鏡片。
一顆纏繞着血紅黑霧，抽搐着閃電的球狀物浮現在面前。
“想好了嗎，跟不跟滅者合作？”
少年懶洋洋撩起頭發，飛蛾落在指尖，看着飛蛾翅膀紋路上的流光溢彩，彎了彎昳麗的眉眼：“就你，也配。”
懶散又傲慢的語氣，成功引起了熒惑的不滿：“滅者是真心想與你合作，才不計前嫌，不然定找你讨個毀屍的債！”
夜慕燼置若罔聞。
熒惑說來勁了：“你目中無人倒也罷，吾等身份，确實不應将人放在眼中，但你應當适可而止，算起來，滅者才是你的前輩，你卻屢次三番敷衍了事，實在欠教訓！”
夜慕燼意味不明：“好呀。”
熒惑懵了：“好？好什麼好？”
毫無感情的眼眸轉過來，極緻冰冷感襲身，熒惑喜熱，越燙越好，最是怕冰冷，登時有種刺穿心口的透心涼。
夜慕燼微微揚眉，語氣淡淡：“聒噪。”
熒惑不敢再多廢話，卻又忍不住展現一下自己的事業心：“那個蛾子，估摸是人類幹的，隻有人類才會這麼陰險狡詐，擅于自相殘殺，還推到滅者頭上來，真是歹毒！”
夜慕燼忽地笑了：“還能是誰。”
熒惑腦子沒轉得過來：“什麼？”
夜慕燼卻根本不想多說，喚出一面水鏡，鏡面中的漆夜彩的手貼在白硌塵的心口，為他傳輸靈力。
“難道沒發現——他有問題麼……”夜慕燼面無表情地說着，“真是沒意思……”
視線停在那隻屬于女人的手上，夜慕燼強忍着不悅，故作毫不在意地繼續說：“沒有心，會有感情嗎？……真是好奇呢。”
音落，終是忍無可忍，拍碎了鏡子。
熒惑無語，短短一個場景，他都拍碎了多少次鏡子了？情緒未免也太不穩定了吧！真不知道他到底怎麼了。
它想要一個沉默理智、情緒穩定的隊友，怎麼就這麼困難呢？
少年的聲音滿是尖酸與刻薄：“勾引姐姐，卑鄙，無恥，下作。”
熒惑：“……你就這麼罵人的？這罵人的詞庫也太貧瘠了！滅者教你！”
少年冰冷的視線讓熒惑閉了嘴。
熒惑用它那貧瘠的腦袋思考了一下，突然悟了：“滅者明白了！你喜歡那個雌性人類！”
“看來你我是無緣了。”熒惑遺憾地感歎道，“怎樣不行，非得是情愛呢？你這樣的存在，竟然有情愛，真是暴殄天物！”
夜慕燼不解，更不屑，不在乎。
熒惑道：“滅者勸你趁早斷情絕愛！”
夜慕燼牽了牽唇，冷冷道：“老不死的東西，活這麼久，也沒學會管好你自己，指手畫腳，天打雷劈。”
熒惑罵了句，又不願放棄一線機會，苦口婆心道：“情愛乃是大忌，斷情絕愛才能成大事，那幫無情道修士就不錯，可惜了，無情無愛之後，連修道的心都沒了，無心之人豈能以心證道，真是兩難全……”
話太長，夜慕燼沒聽懂後面，隻抓住了他想聽的關鍵詞，目光透露出一絲清澈的疑惑：“……喜歡？……情愛？”
“……這便算是有情有愛了麼？”
他學了這麼久的心法，也沒有練就一顆心來，更沒生出半點感情來。
或許不是沒有，隻是他不知道？
熒惑震驚：“敢情你連喜歡都不明白是什麼意思？！滅者都能明白了！就算不是人也得學點東西，不然會被淘汰的！”
尖銳的指甲在水中悠悠轉着圈，蕩漾着圈圈晶瑩的漣漪，仿佛少年意動。
夜慕燼擡眼：“什麼意思？”
這話說得不明不白，熒惑分不清他到底想問什麼，但不用猜都知道，他肯定是想知道感情那點沒用的東西。
熒惑也解釋不清楚，隻能憋出來個細枝末節來：“就是會心動？”
“心動？”夜慕燼靜默了片刻，“沒有心，何來心動？”
熒惑突然驚喜：“你沒有心？！那就太好了！那還有什麼感情啊！”
少年似是有些不滿意這個答案，臉上是肉眼可見的不愉快，缭繞在眼前霧氣仿若郁氣，吹不散。
熒惑剛說完又覺得不對，這家夥若是沒有感情，不愛那人，又怎會一天到晚恨不得長出八百雙眼睛監視那個人類？
跟個變态一樣！
對了，這叫執念！
這就跟它想要毀滅世界一樣，是一種無關情愛、非得不可的執念。
熒惑将他的理解說給夜慕燼聽，末了又忍不住唾棄道：“感情是絆腳石！隻會影響稱霸全宇宙的大業！”
夜慕燼不屑，又深覺沒勁。
“好弱呀，感情都能影響事業，自己能力不足，就要推卸責任，弱中之弱。”
“至于稱霸宇宙？……無聊。”
“一些五彩斑斓的碎渣子。”
熒惑堅持不懈道：“若是你實在心心念念，不如把她殺了！”
話音未落，熒惑便結成了冰塊。
正當夜慕燼準備敲碎它的時候，熒惑在體内使勁“煽風點火”，把冰融化了，冒出一句話來：“滅者可以讓她愛上你！”
夜慕燼動作一頓，默默重複道：“愛上？”
熒惑見有戲，立刻支棱了起來：“讓一個人類愛上自己還不容易？”
“占有她的身體，控制她的意識，侵入她的精神，掠奪她的靈魂，将她綁在身邊，讓她完完整整屬于你，隻屬于你，與你密不可分，緊緊相連，糾纏不休……”
熒惑的聲音本就帶着迷惑之感，這樣認真地說着，聲音就更像是惡魔的咒語，回響在空曠而冰冷的水晶淵，誘人得讓人着迷。
夜慕燼：“不行。”
水鏡中出現那張模糊不清的容顔，正是那個夜慕燼，與姐姐在一起的夜慕燼。
祂什麼也沒做，她就愛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