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熱。
漆夜彩醒來後,先把自己的衣領松了松,熱死了,怎麼會有這麼悶的地方?心情都跟着浮躁起來了。
昨天……昨天夜慕燼纏着她膩歪了一天,夜慕燼就因為生理期輕輕地碎了。
漆夜彩想到鐘明昧說的話,他們确實在這個地方待得太久了,所以趁夜慕燼犯病的時候,她去研究這個空間的結構了。
結果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所以現在這是在哪?灰不溜秋的。
發絲拂過耳邊,不是風吹的。
漆夜彩晃了晃腦袋,意識到,這裡好像還在水裡面,但她可以正常呼吸。
漆夜彩想站起身,但肚子被一條什麼東西給捆住了,還不是捆在外面,而是在衣服裡面,什麼玩意兒?!
漆夜彩伸手,隔着衣服,撫摸上那圈東西,有點冰涼,有點柔軟……但實在摸不出來是什麼東西。
其實這玩意兒捆着她的感覺并不難受,反而很舒服,但她想要走了。
漆夜彩試圖扒開那圈東西,那東西還挺識相,滑溜溜的,消失了。
……該不會是蛇吧?好像。
漆夜彩起身,腳踝處又是一涼,低頭一看,一隻透明的幽靈娃娃纏繞在小腿上。
漆夜彩驚喜道:“小孤兒?”
小孤兒爬到她的肩頭,蹭了蹭她的臉,聲音軟糯糯的:“娘親娘親~”
聽着這又甜又軟的聲音,漆夜彩心都要化了:“寶寶怎麼會在這裡呀?”
小孤兒道:“爹爹帶寶寶來哒!”
漆夜彩:“爹爹?”
小孤兒的爹爹……夜慕燼嗎?
不可能吧,那不是變出來的嗎?
漆夜彩心中隐隐有些怪樣,她也道不清這股莫名的情緒從何而來,小孤兒不出現還好,一出現她就想起當時,越想越煩。
漆夜彩戳了戳小孤兒的搖來晃去的尾巴尖尖,軟下嗓音問:“寶寶的爹爹在哪裡呀?”
“唔唔……”小孤兒吃着手手,睜着窟窿大的眼睛,咕噜咕噜的,想了想,突然歡呼雀躍道:“爹爹去殺人啦!爹爹去殺人啦!”
漆夜彩:“……??”
小孤兒興高采烈地說:“爹爹說,有個人類讓娘親受傷了,爹爹要把那個人類的皮扒啦!扒啦扒啦!”
漆夜彩:“……???”
等等,先不說小孤兒爹爹要去扒人皮,但她也沒有受傷啊?奇怪。
漆夜彩打斷小孤兒的歡呼聲:“寶寶,你爹爹在哪裡?可以帶娘親去看看嗎?”
小孤兒突然沉寂下來,鼓着嘴巴說:“爹爹說,娘親看到爹爹會不高興的,不讓寶寶帶娘親去見爹爹。”
漆夜彩:“……?”為啥不高興?
說着說着,小孤兒就哭了起來,水墨珠子往下落,灰色透明的身子跟氣球一樣,氣抽來抽去,又可愛又好笑。
“寶寶好久沒跟娘親和爹咪在一起了!寶寶不開心!寶寶不開心!”
漆夜彩無奈哄道:“寶寶不哭不哭,帶娘親去見你爹爹吧。”
小孤兒抽噎着:“娘親要答應寶寶,見到爹爹後,不要生氣,不然……”
小孤兒縮了縮身子,曲起小短腿,抱住尾巴,坐在漆夜彩的肩上,緊緊窩在她的頸窩處,瑟瑟發抖。
漆夜彩問:“不然會怎麼樣?”
小孤兒湊到漆夜彩的耳邊,奶聲奶氣,硬是擠出嚴肅的聲音說:“爹爹也會不高興,爹爹不高興,就會揍寶寶的!”
漆夜彩嘴角抽了抽。
看來小孤兒的爹爹還挺暴力的。
“娘親要答應寶寶,見到爹爹不要生氣……”小孤兒小聲說着,拿軟軟滑滑的手指戳着漆夜彩的臉蛋。
漆夜彩瞬間心軟了:“好,娘親答應寶寶。”
小孤兒立刻又開心了起來,用尾巴給她指路:“娘親走這邊!”
漆夜彩根據小孤兒的指示,離開了水中,一路向上,重新回到了那個村落。
她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方才那燒香散發出來的香甜氣息,跟孤寡鎮中的味道一模一樣!
原來孤寡鎮就在這個下面!
漆夜彩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該為這個發現驚喜,還是自責,這幾年居然都沒發現。
小孤兒分不清路了:“怎麼辦啊?娘親,寶寶不認識路了!看不懂!”
漆夜彩:“……你叫你爹來呢。”
小孤兒恍然大悟:“對哦!”
漆夜彩随口一提,沒想到還真行。
隻聽小孤兒大喊:“爹爹!娘親迷路啦!”
“……”漆夜彩轉頭。
小壞蛋,怎麼甩鍋到她身上了?
一張灰色符紙從遠處飛來,漆夜彩看清那張符紙的顔色後,失了神。
符紙是淺灰色的,在夜色中散發着淺淡的柔光,上面空無一字。
跟滅道燼化符很像。
小孤兒歡呼道:“是爹爹的!爹爹來接娘親和寶寶啦!”
漆夜彩等了等,那符紙毫無動靜,她疑惑地問:“它怎麼不動?”語氣有她未曾察覺出來的沉意。
小孤兒撓了撓頭:“娘親要去碰它。”
漆夜彩猶豫了下,又不禁失神,會是她想的那個樣子嗎?
會是……那個夜慕燼嗎?
漆夜彩不再多想,果斷地抓住那張符紙,疾風在耳邊經過,近乎空間扭曲了一瞬間,她在心中把夜慕燼罵了個狗血淋頭。
白癡!傻叉!小學生!
連個瞬移符都能做得這麼智障!
房屋落下的陰影遮住了夜慕燼半邊的臉,發絲微亂,幾縷落在眼前,幽藍月光襯得他皮膚冷白,有種凄慘清冷的美麗。
少年臉上還沾了斑斑血迹,襯得膚白貌美,眼神無辜又茫然,壓抑又隐忍,一眨不眨地望着漆夜彩。
看起來好可憐。
漆夜彩卻一點也不可憐。
該死的夜慕燼,她真想……
“哇啊啊啊——”小孤兒嚎啕大哭。
少年眨了下眼,模樣更可憐無辜了。
漆夜彩不想看他,怕自己再看下去就要心軟了,于是把注意力轉到小孤兒身上:“寶寶又怎麼了?”
漆夜彩的視線移開。
夜慕燼臉上的可憐、無辜,全然不見,隻剩死一般的冷寂。
目光冷漠地瞥了眼小孤兒。
小孤兒哭得更慘烈了:“嗚哇哇哇——寶寶不開心!娘親和爹爹一點也不好!别人家的娘親和爹爹都好!寶寶家一點也不幸福!寶寶是娘不疼爹不愛的慘寶寶!”
漆夜彩懵了,啥玩意兒?
夜慕燼的臉色更冷了,動身,把慘兮兮的小孤兒給一腳踩碎了。
漆夜彩怒火中燒,下意識拽住身前少年的衣袖,少年側身看他,那神色冷若冰霜,清若皎月。
将要說出口的話登時說不出來了。
漆夜彩抓着那塊衣袂,觸感突然很敏感,她清晰地感受到冰冷的布料被她抓皺了,捂熱了。
在那雙眼沉靜的凝視下,漆夜彩氣消了,松開了手,看着他,一字未說。
夜慕燼看着那塊褶皺,停頓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什麼,他的臉上什麼也沒有。
片刻,少年擡眸看了她一眼,便轉身離開。
那股無名之火又燃起來了,漆夜彩抓住少年的手腕,說出了一句她特别想抽自己的話:“夜慕燼!你在跟我玩欲擒故縱嗎?”
“……”死吧。
漆夜彩真想給自己來一巴掌,幸好夜慕燼不懂這些梗,不然今天他們必須得死一個。
夜慕燼沉默了些許,認真又淡漠的樣子,似是在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那個成語?……有點難以理解。
怎麼辦……不懂……
他該怎麼回答姐姐?
漆夜彩看他不說話的樣子更火了:“你今天必須把話跟我說請楚!别跟我裝死!真煩你裝聾作啞的死樣!”
“……”有點委屈,有點冤枉。
夜慕燼默默垂下腦袋:“我錯了。”
漆夜彩皮笑肉不笑:“說說吧,怎麼回事?”
漆夜彩突然感覺思緒很亂,她對夜慕燼的疑點很多很雜,從未來到過去,再到當下,不知道該從何談起。
“先從小孤兒開始說吧。”
夜慕燼卻是露出茫然不解的神色:“姐姐,我該說什麼?”
他的神情過于真誠,看上去不是在裝不懂,而是真不懂該說什麼。
漆夜彩無語了:“智障。”
忍無可忍,又罵了句:“白癡。”
這個弱智,連人話都理解不了!
漆夜彩真想把夜慕燼的腦子扒開來,看看他一天到晚在想些什麼鬼東西,就是頭豬,學習了這麼多年,人話總該聽懂吧?!
夜慕燼真是她活這麼久以來,交流最有障礙的人外!
“我說,你跟小孤兒是什麼關系?!孤寡鎮的事情又是怎麼回事?!這回聽懂了吧!?你要是還理解不了,那我們也沒有交流的必要了!”
漆夜彩心好累。
夜慕燼垂眸沉思片刻,蓦地劃破指尖,流出透明的淺白色血液,一滴一滴流淌,凝成了一個小孤兒。
小孤兒看到漆夜彩,激動地伸出手手要抱抱:“娘親娘親!寶寶被爹爹踩死啦!”
話音未落,夜慕燼就把小孤兒扭碎了,然後無聲地看着漆夜彩,好似在說——就是這種關系。
漆夜彩:“……”
放棄交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