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會是學院的狗腿子嗎?獅心會是什麼?”白鹿浔接着提問。
“錯!大錯特錯!獅心會才是學院的狗腿子,它是校内曆史最悠久的組織,實力也穩壓排第二的學生會一頭。第一任會長是校長的哥哥,所以大家都認為校長更偏心獅心會。獅心會的作風顧名思義,像苦行僧一樣艱苦磨煉意志,擁有獅子般強健兇狠的心靈。”
白鹿浔腦子裡立刻蹦出看過的電視劇裡,苦行僧裸着上身,坐在光滑的打坐石上,任由飛流直下的瀑布沖打軀體,一次次被打翻進深潭。往往這時候都會出現一個妖娆性感并且善解人意的魔教聖女引得僧人堕落。白鹿浔認為這不是引誘的錯,人苦行僧有什麼理由非要日夜受苦呢,貪圖享樂是人之常情……除非他有不得不這樣做的理由。
“我……”白鹿浔剛說一個字,就被芬格爾打斷了。
“慢慢做決定,現在不急,反正加了還能退。你先看看這個。”芬格爾拿來筆記本電腦,進入學校主頁,“這屆新生中初評A級的人數不多,大多低調,除了兩個人,一個是你,另一個就是恺撒·加圖索。”
白鹿浔已經了解到自己如今的名聲,沉默不語。
頁面跳轉成功,芬格爾點擊到數天前的新聞,大大的标題“加圖索的皇帝——恺撒·加圖索放言:你們可以挑戰我,但我已經準備好了嘲笑你們。”
配圖裡,恺撒·加圖索如古希臘雕塑般英俊的面龐神色堅毅,冰藍色的眼睛透露出雄心壯志,金子般的長發在直升機螺旋帶起的風旋中向後飛舞。
人與人的差别總是那麼大。白鹿浔深更半夜到校,摸黑回宿舍倒頭就睡,沒人知道她來了。恺撒在多機位多角度拍攝中隆重出場,萬衆矚目。如果龍的曆史不需要遮掩,想來貴公子不會介意讓全球各大新聞出版社同步報道他的入學。而現在隻能委屈他在校内新聞裡散發王霸之氣了。
校内新聞着重描寫了他在暑假的自由一日活動裡,作為新生,加入學生會并帶領他們赢得勝利,首次壓過學院老牌組織獅心會奪得頭籌。
前無古人的成就,讓他聲名大噪。原本狂妄的宣言反而像預言般得到印證。
白鹿浔歎道:“呼,好厲害啊。”太嚣張了,不論是那句話還是那個人,真如标題所說,帝王來了。
芬格爾說:“加圖索是意大利屠龍世家,學院校董之一,恺撒是他們最看好的後輩,從小就展現過人的天資,被當成未來帝王培養。”
“厲害厲害……”白鹿浔不吝誇贊,“就是,和我有什麼關系?”
芬格爾恨鐵不成鋼地說:“師妹你能不能有點鬥争精神!恺撒·加圖索在守夜人論壇上對你下了挑戰書。”
他轉過電腦放到白鹿浔面前。
白鹿浔一看,是真的,擡頭是緻【Aphrodite·K·White】這個寫于官方檔案但當事人卻極其陌生,以至于讀都讀不順口的名字,看起來應該是白清胡謅的。
這封挑戰書全篇措辭嚴謹細緻,暗藏刀鋒,結尾是狄克推多。
芬格爾解釋道:“狄克推多是恺撒的佩刀,也是他校園網ID。”
白鹿浔驚了,“大敵當前我們不是該攜手共進,一緻對外嗎?我以為我的鬥争精神應該隻針對爬行種。”
“就跟猴子窩裡隻能有唯一的猴王一樣,郊遊都需要一個導遊還别說屠龍了。混血種奉行實力至上,和動物沒差别。他想成為領袖,必須讓同階級的你臣服。”
白鹿浔不知道該高興有人認可她作為對手,還是煩惱她其實除了血統什麼都沒有,上去了就是一盤菜,怎麼和久經訓練的屠龍世家貴公子相比。
她把目光投向芬格爾,“師兄,我堅強的港灣啊~請為我指點迷津,信女願奉上一次宵夜。”
芬格爾迅速開價:“松露面包,烤鵝,差不多了下午吃太多了,喔,再來一瓶紅酒。”
白鹿浔咬牙切齒打電話給餐廳,上學兩天,她别的沒學會,帶電話訂宵夜倒是越來越熟。
“說吧!”白鹿浔惡狠狠把叉子叉進烤鵝的翅膀,威脅道。
芬格爾款款給白鹿浔倒了一杯紅酒,深紅的酒液順着杯壁滑下,在底部蕩起圓潤的波浪弧度。芬格爾把頭發在腦後随意紮成小辮,露出英挺的面容,灰色的眼睛仿佛閃着智慧的光芒。敗犬芬格爾在寝室暖黃的燈光照耀下,終于再次人模人樣起來。
就是說的話,一如既往的狗:“中國有句古話: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
“你也太沒底線了吧?!你叫我□□?”
“是男女間自然相互的吸引,達成穩定和諧互不争搶的長期關系。”芬格爾糾正,“師妹你照照鏡子吧,你長這樣需要‘誘’嗎?瞎子都能為你開天眼。”
白鹿浔頭回聽到這麼直接的誇獎,臉都來不及紅,“謝……謝?”
“不客氣。”芬格爾擺擺手,如一個做好事的活雷鋒。他說:“我吃了你的宵夜,就包解決問題。你先接下挑戰,商量着等獲得了言靈,大概學期中那時候再履行。按照貴公子的性格,我猜他不會趁人之危。對手的高度決定了他本人的高度,你太垃圾他踩你也沒意思啊。”
“你說的有道理,我考完就去找他說。”白鹿浔拍闆,絲毫不為“踩”這個字眼感到冒犯,現在的她确實很垃圾。
這叫自知之明。
芬格爾說:“王不見王才有意思。我幫你回了,不用謝。”
白鹿浔再次懵逼,“嗯?”
走出芬格爾寝室,白鹿浔猛然想起,她最初是來罵芬格爾的,不知道怎麼話題就偏到社團選擇最後還莫名其妙接到了挑戰書。
她轉身踹了一腳芬格爾的門。
“狗師兄!”
一不小心太用力,隔壁門傳來怒吼:“誰踢門!?”
白鹿浔佯裝若無其事,一溜小跑回了自己寝室。
第二天,白鹿浔緊張地坐在考場上,長這麼大她第一次緊張考試,當年中考她睡得比在床上還香,如今是不敢睡了。
來考場前芬格爾給了她一盒彩色筆,說是突然想起要塗色。白鹿浔看到那上面大大的中文:晨光。
168色雙頭塗色筆。
她滿腦子都是一個個屠龍精英像小學生去少年宮似的提着彩色筆進考場的樣子。
緊張中帶點搞笑。
沒想到異國他鄉最具故鄉特色的竟然是彩色筆。
身為監考官的曼斯坦因一臉“你們作弊就完蛋”的走進來,給每人發下一沓白紙。教室人不多,一眼望去可能不到一百,這就是全校今年的入學人數。
白鹿浔看到了恺撒·加圖索,他坐在她的前方,階梯教室的設計讓他矮了一截,但仍然比白鹿浔高一些,陽光為他蒙上一層不真實的光暈。
白鹿浔百無聊賴,看着恺撒的頭發就發起呆來,那頭發看着就很絲滑,每根發絲都寫滿“我很貴”。她曾經很想養一隻金毛,但是每隻狗見到她都會瑟瑟發抖,寵物店老闆說是因為她沒有寵物緣。現在她明白了,狗比人會看人,一眼就看出她是混血種,她照了十八年的鏡子都不知道自己是混血種。
如果有機會,她還是想養一隻金毛。
咔咔咔咔——
考場四周被鋼鐵的擋闆層層封閉,聲響喚回白鹿浔的思緒。這時,廣播器裡傳出……歌劇?
白鹿浔聽着熟悉的調子,年初她和白清去劇院看過。緊張的情緒漸漸遠去,她回憶起和白清在一起的日子。其實回憶裡沒有什麼,每天日複一日的無趣,過去的每一天,未來的每一天她都能預想到會是何等單調。
什麼都有就是什麼都沒有。
她仿佛回到了家裡。那棟在海邊的别墅,牆上挂着爸媽的結婚照和全家福,再往上走的收藏室,牆中央最大的那副油畫出自外公之手,是他年輕時的自畫像。舞蹈房裡爸爸會用手攬住媽媽一起旋轉,在音樂聲中扭動着腰肢。以上純屬虛構。皆為二手消息,因為她從來沒去過那裡,白清懷她的時候,爸爸就殉職了,成了寡婦的白清馬上賣掉那棟房子,搬去了市中心,再也沒去過海邊。
人的離去就像秋天到了葉子落下飄在空中,你再拼命的去追趕,去抓住也于事無補,唯一能做的就是靜靜看着它落下,等來年風起時,它早已回到命運的長河裡,獲得新生。
眼淚不受控制的跌落,她在無聲恸哭,對着看不見的存在,她奮力抗拒最終沉寂。
她接受了命運。
看到這一幕的恺撒停下離開的腳步,幫忙把桌上因為淚水暈染出墨汁的試卷整理好,才轉身離去。
離去前,他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很輕的謝謝。
白鹿浔清醒了,她擦掉眼淚,看着好心人給他整理的卷子,發現都花了。
很多線條已經模糊,糊到八成諾瑪都認不出。
她歎了口氣,認命地提筆拿紙重新畫了起來。
畫着畫着她覺得不對頭,怎麼越來越順暢了,簡直是達芬奇在世,抽象的線條都不用對照,不用思考就能一筆勾勒。沒多久,她再次完成了她的考試。
直到走出考場,白鹿浔都沒想明白,隻能歸結為是靈視内容太上頭了,雖然她具體是什麼她根本想不起來,但是□□卻留下了肌肉記憶。
夠了!
滿足了!
“師妹,考得怎樣?”芬格爾一見白鹿浔出考場就熱情地蹦出來,像極了考場門口等孩子的家長。
白鹿浔搖頭:“不知道,我靈視完,一回神就畫完了,全是線條之類的。”
“哦哦,線條。”芬格爾一邊說一邊記錄,“你記得清楚嗎?回去能不能再畫一次?”
“你要幹嘛?”白鹿浔很警惕。
“知識變現。”芬格爾搓搓手指,“學校試題八年一輪,隻要集齊了這八套考題,就……”他猥瑣地笑了。
“……師兄,我們在考場門口說這個合适嗎?”白鹿浔無語。
“我覺得不合适!”芬格爾大聲喊道,宛如自證清白,“我們去吃飯吧。成績下午應該就出來了,你可以擁抱校園新生活了。”
“歡迎來到卡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