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是濃郁的黑,頭頂的石門下降伴随着巨大的鳴響回蕩,但依舊是黑的,光仿佛被透明的屏障包裹,一絲一毫照不進深處。
白鹿浔沒空去想石門啊,龍啊,外邊的土著,甚至連身邊的恺撒都忘記了,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
誰修的陵墓,缺大德了!
“啊!”
下意識發出的短促尖叫聲迅速淹沒在急速的下墜的空氣中。
她知道下面不會是什麼平坦的地兒,不知道下面直接就是深坑。
流動的空氣擠壓着她的胸腔,肺的氧供艱難,無人可見的黑暗中她的顴弓浮現出不正常的潮紅,強大氣壓下她勉強睜開的雙眼血絲蔓延,又迅速被金色取代,全身肌肉緊繃卻無法做出任何有效應對,龍類的血統并沒有給她帶來更多的身體優勢,基礎值堆得再高也不能立刻彌補經驗上的差距。
即使看不到自己如今的樣子,從體感上能判斷出情況不妙。
但她發現自己異常冷靜,像是到了一個臨界,反而穩定了。
她迅速分析,現在視覺不對,很可能被剝奪了,黑得不正常。向下不知道有多深,可能下一秒就落地摔成碎末血濺當場。
所以最關鍵要停下來,就算是慢一點都好!
她做不到的事情……恺撒!
白鹿浔艱難張開嘴,正準備說話,恺撒出聲了,他語氣有些急促艱難,“抱住我!”
恺撒的言靈是鐮鼬,黑暗不會影響他的感知。
跳下來前,白鹿浔牽住了綁着恺撒的繩結,恰好落後半個身位,以防下來後意外分散。不能把手勾進臂彎,下面情況未知,把兩人綁定太緊不利于應變。現在正好可以定位估計恺撒的姿勢和位置。
聽到聲音後,白鹿浔沒有猶豫,順着手臂摸上了脖子,腰腹用力,勉強翻到他背上,一番動作下來,又是幾秒,掉落的速度更快了。
她終于松開緊握的繩結,有些僵硬的手指拔出縛在腿上的匕首,向下往空氣中用力一劃,恺撒聽聲辨位,自覺把被捆住的雙手送到刃尖,锵的一聲,摻了金屬的繩索應聲而斷。
匕首速度不減,在掌心旋出半盞弧光,柄向下,然後落到另一人手中。
做完這些,白鹿浔趕緊貼住恺撒趴好,避免重心偏移給恺撒惹麻煩。
恺撒剛一握緊便将匕首插入一恰好的岩縫内卡住,下落戛然而止,刺耳的刮劃聲傳入耳内,他皺了皺眉,心想岩壁成分有異,不是天然形成的,必定摻了其他東西。
看來是找對地方了。
恺撒說:“匕首很快要斷了。”
“……”白鹿浔兩眼一抹黑,以為停住就算完了,沒想到恺撒一開口就是壞消息,她飛快點頭:“明白,你就當我是個挂件吧。”
說完,連腿都圈了上來,像個無尾熊似的,她甕聲道:“我相信你,恺撒……跳吧!”
她能明白他的想法。
被動等待不是恺撒的風格,就算下面是死路,他也會跳下去。
何況情況沒那麼糟糕。
這信任比她人還重了,恺撒無聲笑了下。
恺撒緩緩深呼吸,面向岩壁,雙腿微曲,背稍弓起,調整好姿勢。
背上的女孩将呼吸聲壓低到了極緻,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心跳也迅速平複下來,降到了人體所需的最低水平并維持下去,由此,對他的幹擾也降到了最低。
每一隻“鐮鼬”都蘇醒,肆意地在黑暗中沖撞。
碎石墜落,帶回深度。流動的風不放過任何細碎回響,聲紋在恺撒腦海中勾勒出地形。
下一秒,他松手了。
風震得白鹿浔的鼓膜咚咚響,像有個錘子在敲,下一秒就要裡外貫通讓她變成個瞎子兼聾子,胸口處有些酸脹,覺得心要跳到嗓子眼了。
沒等她生出對自己聽力的憂慮,伴随着突然的晃動和身下恺撒輕聲的悶哼,降落停止了。
沒人出聲,白鹿浔感覺到恺撒在慢慢往下爬,猜他應該是扯住了藤蔓之類的東西。
他移動得很穩,以至于讓她有了閑心說話。
她忍不住問:“恺撒,現在什麼情況?”
恺撒說:“應該是藤蔓……但是隻有一根。”
陵寝的岩壁沒有一點活性的成分,容不下任何生物生長,卻有一根長在石縫裡的藤蔓。
巧合到讓他覺得不正常。
他聽見背上的女孩雀躍道:“運氣終于好了!”
“嗯。”
運氣……也許吧。
恺撒放下疑惑,因為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
“現在距離地面約六米,藤蔓到盡頭了。”嚴格來說,他已經吊在半空了,僅單手抓着末端的一點,他安排道:“你抓住我的手,然後跳下去,我會盡量往下伸,接近地面。落地後你往自己的正後方退四步,讓出位置,我跳下來與你彙合。”
話音剛落,恺撒就覺得自己語氣強硬了,沒留點商量的餘地。一直是領袖的恺撒平日随和,到了關鍵時刻就不自覺命令起人來,心裡認為黑暗未知環境會對白鹿浔的心理産生影響,于是語氣更加嚴肅,指令則精确到了每一個動作。
他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問題,越是緊要關頭,團隊越是隻能有一個聲音,毫無疑問,是他。
身為領袖的他不需要質疑和意見。但是身為恺撒·加圖索,對她信任的搭檔,他應該多說一句,出于尊重。
恺撒說:“這樣安排可以嗎?六米的高度隻要受力得當,不會造成太大損傷。”
白鹿浔笑着應好,“我很高興你能詢問我的想法。”
兩人同時開始倒計時三個數,當說到一時,白鹿浔松開手,往下墜,沒等感受到重力,向上伸直的手臂就被恺撒握住,她迅速調整姿勢,得到一次緩沖後,交握的手很快再次松開,兩秒後,傳來落地聲。
白鹿浔慢慢平複着呼吸,活動着腳踝,距離他們跳下來沒過多久,她卻覺得筋疲力盡。
現在仍是絕對意義上的黑暗,長久待下去,人對自己身體的認知都會出現扭曲,要盡快離開才行,這麼想着,她感受到了風的動靜,是恺撒。
她安靜站在原地,等着對方靠近。
恺撒邊走邊活動着手臂,“阿芙洛,你有受傷嗎?”
“沒有。”白鹿浔把自己的背包丢在腳邊,摸索着席地而坐,對面是恺撒。
“我醒來是在一家研究所,被換了一套衣服,還有身份銘牌,手上多了個手環上面顯示龍卵的蘇醒時間,和學校估計的差别很大,然後我拿到了地表的詳細地圖和人員分布資料,這件事不簡單,我們要上報學校。”白鹿浔一口氣說完,瞬間感覺松了口氣,還是要有人分擔壓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