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術手電的強光筆直向前,岩壁逐漸變得平整,甚至出現了精心雕刻的鳥形紋路。面目痛苦的細長人像伫立兩旁,如被風吹彎了似的扭曲,白光一掃而過更顯詭異,身後是爬行類死侍蛇樣響尾砸在地面嗒嗒嗒的繁亂噪音,它們在接近。
這個信息讓白鹿浔頭痛欲裂,甚至有點想吐。
她想她是應激了。
“再堅持一下,快到了。”身邊有人說。
快到了嗎?
人像越來越細長,如一陣輕煙往上拉長,五官徹底模糊,依稀可見身上密密麻麻鼓起來的風團。
他們穿過一道道高聳不見頂的石門,這些門已經被卡塞爾破壞過一次,省了他們不少事。
噪音漸漸消失不見,應該說一切聲音都消失了。等白鹿浔回過神來,恺撒已經停下腳步,站在盡頭,眼神空洞地仰望着前方。
她不知道為什麼恺撒一臉靈魂出竅,仿佛看到耶稣從十字架上跳下來一拍驚堂木舞動殺威棒準備升堂懲戒猶大的奇異表情,雖然眼前的景象确實說得上震撼人心甚至讓人心生絕望,環形的貼壁應急燈散發着幽幽微光,無色的液氮灌滿高至三層樓的石英玻璃密封倉内,将中心被鎖鍊纏繞固定着的黃銅罐與外層隔絕,可是它裂開了。
銅罐的裂隙不算大,憑白鹿浔的肉眼通過縫隙窺探隻能看到一片黑,但液氮往那兒湧,像有東西在裡面吸食,無色水流旋轉如同捕捉到了風的痕迹。
她好似聽到了心髒的跳動。
仰頭向上看,高高的穹頂上是一張長滿鱗片的龍的面孔和它的半截身軀,似哭似笑,石刻的瞳仁暗如深淵,它奮力掙脫出岩石束縛的力量感讓白鹿浔以為它是活的,下一秒就要來到她眼前。
人站在這會感覺自己渺小得仿佛一粒塵埃。
是随侍嗎?次代種也配有随侍?
一點疑問,僅此而已,死的終究是死的,龍卵沒有龍權,白鹿浔感受不到任何血脈的壓制,除了暗一點、空氣差一點,标本奇怪了點,陵寝和恐龍博物館給她的感覺沒有差别。
“喝那麼多液氮它不冷喉嚨嗎?”白鹿浔打破了沉默,想活躍下氣氛。
恺撒無動于衷,仍然是那副表情。
她意識到事情沒那麼簡單。
嗒嗒嗒的聲音再次響起,節奏更慢一點,它們在猶豫,在試探,匍匐着,蠢蠢欲動。
兩人所處的高度與黃銅罐相平,距離密封艙卻有一段距離,環形的結構圍繞龍卵,隻有最底層能接近密封艙,其餘兩層隻能做看台,不可能靠近。
好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了。白鹿浔看了一眼出師未捷先被暈了的恺撒,實在好奇他到底陷入了怎樣的幻覺。
她走到邊緣向下看,不算高,她深吸一口氣,後退幾步對準恺撒的位置,助跑。
抱住,墜落!
“這是在幹什麼!”恺撒在強烈的失重感中清醒過來,一張嘴風就往裡灌。
他發現自己被女孩抱在懷裡,體型不對,姿勢不對,時間地點也不對,哪哪都不對!
白鹿浔雙眼迷離地望着黃銅罐的那道縫隙,明明是往下墜,她卻覺得越來越近。
“殉情咯,u jump i jump!”她順嘴回了恺撒一句。
話音剛落,他們掉到了救生氣墊上,感應燈随即排排亮起,直指盡頭的高台。槍支彈藥随意散落在地,堆在兩旁,像巨龍的金山。
恺撒墊在女孩的身下,高處降落的沖擊使氣墊陷落,他被埋進粉色的韌性防火布料中,彈起,再落下。該死的粉色,正常不應該是黃色嗎,恺撒覺得自己落在粉色的海浪中,能感受到的隻有緊緊環在他腰間的雙臂。
自認不論面對何種女性上至八十歲老妪下至八歲稚童都能體貼周到風度翩翩的恺撒,忽然有一瞬間忘了那些禮儀。
“阿芙洛,恺撒,恭喜你們平安找到了武器庫。”諾瑪的聲音傳來,“高台之上有一個按鈕,是當年留下來的保險栓,按下按鈕,陵寝會啟動自毀程序,卡塞爾埋在地底的炸彈将會銷毀一切痕迹,包括你們。”
“也許武器庫應該裝個門,不設置指紋鎖也該搞個鑰匙鎖吧,等我們被死侍圍住的時候好歹有個掩體,直接丢在地上我們一般叫做垃圾回收站。”白鹿浔忽略掉最後一句話,一邊吐槽一邊從恺撒身上爬起,艱難往氣墊外走的同時不忘拉她的好搭檔一把。
恺撒露出微笑,率先穩住,從後面托着白鹿浔的手臂,沒有觸碰女孩纖細的腰肢,盡管以幫助的名義這種行為不算冒犯,但他沒有。
“小心腳下。”
優雅,實在是優雅。白鹿浔感歎恺撒到了如此絕境都能笑得出來,維持風度,真是十足的二貨。
……
“雙A小組已進入陵寝,你們是不是也該撤了?如果爆炸,我一天出席兩場葬禮真的會很累。”蘇恩曦自從兩人進入陵寝,就不太能準确觀測裡面的情況,隻能偶爾收到點延遲的無聲畫面,但她們都知道那枚保險栓。
零沒有說話,搖搖頭。
酒德麻衣回道:“沒關系,卡塞爾裝備部當初在這裡埋下了足以把整個緬甸從地球闆塊上抹平的量,種類涵蓋了他們迄今為止研發的所有煉金炸彈,簡直把這裡當成實驗場了,連昂熱那個瘋子都覺得太誇張……”
“這叫什麼沒關系啊!土元素和火元素的碰撞可是存粹的力量碰撞,會很不妙……所以他減量了?”
“不,他在外面加固了一層百分百拒絕塵與火的煉金領域,将爆炸蔓延的範圍局限在陵寝最大内徑以外半徑3公裡内,所以我們是安全的。”酒德麻衣舉起手指,大概比了下距離。
“………………”蘇恩曦的薯片袋子掉在地上,她沒心思去撿,嘴角抽動:“他給炸彈蓋了層被子,威力隻會更大,加圖索的人來了得拿着放大鏡去掃骨灰!”
“往好處想,他們随便抓把灰都是那位大少爺的遺骸。”她漫不經心地調侃。
“你嘴巴好毒啊!”蘇恩曦被逗笑了。
“我們要等在這裡,确保出來的是白鹿浔,而不是某個需要被賢者之石幹掉的東西。”酒德麻衣拍了拍手邊的長條皮箱,面色有一絲凝重。
因為她也不知道自己将會面臨什麼,老闆第一次流露出不确定,沒有planB,他說結局的可能性太多了,他無法預測。
但這很有趣,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