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舒打了個寒顫:[殺了誰?他若殺了人那早該被警察抓了。]
國内天羅地網的監控根本不容許一個人犯了罪還能逍遙法外。殺人是重罪,鋪天蓋地的懸賞令可不允他過着抛頭露面的生活。
[可可:當然,我指的不是傳統意義的殺人。]
[可可:他教唆過一個妓/女自/殺。]
[白:證據呢?不要張口就來。]
[可可:[新娛熱點:Z大某妙齡女子在籃球館上/吊自/盡.][圖1.jpg][圖2.jpg][據悉,該女子曾參與聚/衆/淫/亂被當地派出所拘留十三天.][圖3.jpg][節選自新娛熱搜,實時榜單最高第四名][自殺系謠言?死因系他殺?真相終将水落石出!]]
五花八門的郵件接二連三送達。覃舒沒勇氣點開,生怕媒體誇大其詞會擾亂她判斷。
掐指一算,案發時她在半軍/事/化高校備戰高考,兩耳不聞窗外事也正常。若真如這位網友所言,簡煜是實打實的教唆犯,可接近她就算别有用心也與此案無關吧?難道姓簡的三言兩語就能教她尋死?他可不是邪/教頭子,哪來的神力?
雖排除種種可能,覃舒仍感到心神不甯。
[白:這些事,由他親口告知比起相信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更具可信度。]
[可可:素未謀面?你還不相信我?]
[可可:你掀窗,7棟32樓的住戶在陽台盯你很久了。]
覃舒撥簾,借一絲幽光窺探。隻見對樓陽台一道人影搖曳,潛入黑暗。
她的心砰砰亂跳,手腳冰涼。
[可可:看到了嗎?你知道你在暗網上身價多高嗎?!]
[可可:[圖.jpg]]
[可可:已經炒到500個BT币了!拿你們貨币換算2.5個億!你還睡得着覺?!]
[可可:談談吧,你研發的ListeN是何方妖孽?竟迷得一衆資本家神魂颠倒?]
不知道。
覃舒直愣愣盯着下行的滾動條,結膜酸脹,頭痛欲裂。
良久,傳來緩促不一的敲門聲。她揣刀躲門後,屏氣凝神,側耳傾聽動靜。敲門的不止一人,三四個低低叙談,接着又一陣皮靴點地時輕時重的腳步,大概是他們中領頭的,随一行人遠去重歸寂靜。
覃舒定神,睡裙已被汗浸透了。
下一秒,兜裡手機震動差點要走她老命。
簡煜:你還好嗎?
簡煜:我看你小區樓下來了很多人,你沒事吧?
……
插進冷飲杯的吸管攪動,忽用力刺碎底部一塊冰。
覃瑜單手拎杯,含住吸管吮上一口冰美式,肘撐窗外眺。
四月初,A市熱得要命,氣溫直奔二字頭。驕陽烘烤無蔭蔽的寶馬X5,燒得副駕皮革騰起煙來,更罔論到手五分鐘的美式化了三塊冰,喝得趕不上冰化得快。
為熱浪折射變形的道路盡頭,一老一少馱着包袱由遠及近。
近了,見崔衡扛着鼓鼓囊囊的編織袋,一個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跟在他後頭,叨唠不休,膚色是經年受海風洗滌的黝黑,一副令人不适的假笑,笑時露一顆鑲金的門牙。
覃瑜呲溜松掉吸管,遙控開後備,連姿勢都懶得變。
崔衡把行李塞後備,攙覃強生上車後再繞副駕。屁股還沒坐,覃瑜就嫌墨迹挂一檔踩離合了。
發動機轟鳴,崔衡一驚,下意識剜她。郁結的肝火在乜見所剩無幾的美式噴發了。
“别喝冰了。不要命嗎?”他譏諷。
覃瑜睨他,有些不可思議:“不是你給買的嗎?”
崔衡語氣一下軟了:“是,是這樣的。我讓你少喝點。”
孕十八周,覃瑜也火大:“你以為我稀罕啊?”她一把抛開杯子,也不管崔衡是否被濺着,猛踩油門。于是寶馬X5就像箭矢沖進車水馬龍。
覃強生搭副駕,堆笑充當和事佬:“唷,小夫妻打情罵俏呢?”
不安分的眼色打量覃瑜尚平坦的小腹,恨不能作X光穿透她肚皮。覃瑜隔後視鏡都能察覺父親的不懷好意,隻礙于面子不發作罷了。
這趟來接覃強生,他剛從島上回來,打算在陸地歇段時日,順便探望前妻。雖不知老不死的葫蘆裡賣什麼藥,但絕不為念舊情。像覃強生這般蛇蠍心腸的,不是沒錢了談人情,便是為貪便宜臉都不要了,不曾有過良心。
但他在她未婚夫前裝得人模狗樣的。
崔衡表面笑,對覃強生也是愛答不理。
高速開往C市,中途停服務區,覃瑜如廁返回,崔衡在抽煙。見她就把煙揿了。
正午出的汗使他偏硬質的碎發凝結成塊。他生得軒昂,卻難掩陰柔,頻頻不如意把他磨得更消沉了,那對驕矜寡淡的眉眼在見她時曾微微舒展顯露信徒的虔誠,近來也見不着了。男人憑密不透風的盔甲武裝,勢必将她排斥。那層保護殼她曾親手剝落,現他不再信她,于是套了回去——即便他心口不一談着愛。覃瑜知道,他不再愛她了。
愛,或不愛。都是僞命題。覃瑜知外物不可強求,甚不屑為愛獻身的戀愛腦。而今她清晰感知他逐漸凋零的愛意——且曾無比清楚,它總會凋零的——仍是心煩意亂得想破口诘問,以取得不夠真誠的再三起誓:如他不再愛,他們可以就此别過。
但為何她又把他的所有剝奪了呢?
覃瑜極少自省,知道她确為恐懼的是什麼。
而恐懼,這早該被舍棄的龐然巨物,也因與崔衡的羁絆複蘇了。
潛意識裡她跳過自省,單刀直入,思索倘若崔衡不再愛她,她到底該如何維持體面。
或者,大可找理由,責難他,要他低頭。
如此胡思亂想着,她走到他面前,仰頭同他對視,猛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泫然欲泣。
所有想法都憑空消失了。
她望着他疏離的眼,想從他眼裡看到昔日的忠誠。
哪怕有一絲未曾更改的迹象,就跟他過下去。我會護他一輩子,就此絕口不提。她暗暗發誓。可她什麼也沒看見。
崔衡微擡捎帶煙味的右手,貼着她同樣冰涼的面頰,問她:“冷嗎?”
覃瑜說:“是有點。”
當谷風,群山杳然,崔衡眺望連綿的青綠山巒:“這裡風很大。”
覃瑜:“是。”
她在等他發問:你經曆過什麼。抑或。你父親怎樣,待你怎樣。
時分很适合談心,不是嗎?可她盼啊盼,盼來的都是失落。失落之餘,竊喜她找回了體面。
崔衡不語,她也沉默,曾你侬我侬的愛侶再無話可說。至覃強生果腹歸來,大咧咧攪動靜止的空氣,崔衡如夢初醒,按着覃瑜肩膀沉了沉:“我開車吧。”
覃瑜淡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