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施遠山身後的少女走到房間角落,俯身打開了地窖。不一會兒她單手提着一個跟她半人還大、看着十分沉重的壇子,輕松地爬了出來。
“自從季家屯被那姓顧的一把火燒了,村子裡活人都逃了出去,也沒人回來過。他們……也就成了孤兒。”施遠山看着正從壇子裡倒蜂蜜的少女,對葉淨月說。
“孤兒院是你們建的?”喝下一杯加了檸檬片的涼涼的蜂蜜水,他感到有了點力氣說話。“啟動資金,調查報告呢?當地政府的财政情況……”
“政府?他們根本也不是願管事的人……”一直在旁邊沒說話的少女突然開口。
“不需要那些。”施遠山打斷她,好像少女再說下去就要和盤托出。施遠山在水晶托盤裡滅了煙,深吸了一口氣。
沉寂了半晌,施遠山銳利的目光落到葉淨月身上:“年輕人,既然那姓顧的派你來跟我聯系,我想你也不會是一個人來的吧?”
聞言葉淨月嗆了一口水,差點從床上滾下來。施遠山竟然下意識把自己當成顧振東的人——那冰凍三尺的湖泊一般的冷漠,好像一早就打算将他拒之門外。
“你在做無用之事。”沉默了一會兒,葉淨月說。
施遠山疑惑:“這是什麼意思?”
葉淨月猝然道:“施燃已經死了。”
葉淨月看着施遠山的表情由一開始的不信任變成吃驚,又急驟變化,顫抖的瞳孔表面浮出一層模糊的薄膜來。“她……怎麼會?”
“如果不是因為她,我可能還找不到這兒來。”葉淨月扭過頭去,對施燃父親的哀傷表示理解,語氣沉痛道:
“我不知道你和顧振東間有過什麼交易,不過現在看來,他并沒有遵守信用。連你的女兒竟然也不放過。”
風扇呼呼地轉着。陳設簡陋的室内,三人沉默地各自沉思着。
“她叫什麼名字?”葉淨月看着施遠山身旁那個少女盯着自己的眼神,她有一雙好看的桃花眼。
自打葉淨月看到少女的第一眼,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就油然而生。
施遠山看了看他,還是如實說:“她叫季曉。”
“你應該知道葉方舟吧?”高亞甯不知何時走進了屋内,葉淨月背後突然響起她的聲音。
聽到高亞甯的話床榻上的葉淨月微微擡起頭,皺了皺眉。
聞言。施遠山看葉淨月的目光突然變了。
“葉方舟?”
“他姓葉。”高亞甯朝着葉淨月揚了揚下巴,視線轉移到施遠山臉上,和他對視着。
雖然對長江商會的來意依舊不太明了,但聽到葉方舟三個字,施遠山明顯對這個年輕人多了幾分信任。
葉淨月恢複了些力氣,緩緩從木闆床上起身。他看了一眼季曉,她原本盯着自己的目光忽然移開,朝施遠山身後躲了躲。
施遠山沉默片刻,問:“所以你們是來找季曉的?”
“應該說,是來救你們。”高亞甯的目光越過施遠山,看向他身後的少女。
施遠山向門外望了一眼,剛想說什麼,葉淨月神色複雜地擺擺手。
“别怕。你既然知道葉方舟,也應該知道我們是長江商會——也就是曾經的堰江商行。振東集團的那些人已經處理幹淨了。放心跟我們走吧。”葉淨月道。
……
回程的路上,施遠山和葉淨月坐在一輛車裡。越野車很寬敞,季曉坐在葉淨月和施遠山之間。
“你可真殘忍。明知道外面的世界滿目蒼夷,還要教導這些純的像白紙的孩子對那些向往。要知道你說什麼她都會信,你是她的宇宙。”葉淨月想到季從雲,搖了搖頭說。
一路上施遠山都眉頭緊鎖神情肅穆,一言不發。仿佛還沒從女兒的噩耗中回過神來。
車子後座上葉淨月忽然扭過頭,看着少女漂亮的眼睛:“你還想上學麼?”
約莫十七八歲,季曉長着一雙和季從雲幾乎一模一樣上挑的桃花眼,與她對視就像石子丢進深不見底的波浪裡。
是沒有被污染過的雙目是什麼樣子?也許見過,但葉淨月記不起來了。
“不知道。”季曉話很少。她正把玩着葉淨月的鑰匙串,鑰匙扣是一個卡通少女泥塑。
像是第一次見着這麼精緻好看的玩意兒,葉淨月感覺季曉目不轉睛的盯着鑰匙扣的眼睛裡放着光。
葉淨月隻解下了鑰匙,将卡通少女和鑰匙扣都塞在季曉手中。溫柔地笑了笑:“送你。”
季曉擡起頭,一言不發地盯着他。手裡緊緊攥着鑰匙扣。
“去哪兒,小葉?”駕駛座上的秦淮問。
“淮口咖啡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