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一盞燈而已。等過了半夜,你還是當人吧。”林理枝把手放在虞聞星的頭頂,虛虛揉了揉,“這個周老爺性格很冷靜,似乎也不信鬼神。嫁妝被偷,想必過一會這裡就要加強防守了,走,我們換個地方。”
她主動拉住虞聞星的手,并沒碰到實體,但果凍般的觸感也足夠讓人安心。虞聞星跟在她身後心驚膽戰地飄,能飛,但飛不高。
月光下兩個人影都是半透明的,周家是個大宅子,五進七跨,兩人出來的地方是耳房。再往前走,能看到到處都挂上了缟素,白慘慘的紙錢掃成一堆,走廊下挂着一片白布,路過的人卻不見多哀戚的樣子。
路過側房時,有個年輕女人出來散步,并不避諱地穿着一身紅,對紙錢堆啐了一口。門外兩個守夜的仆役聊着天打發困意:“那個就是老爺新納的姨太太。”
“夫人才剛死呢。”
“那又怎麼樣?少爺又不回家。”
看來這滿屋子缟素是挂給那位死去的夫人看的。前腳人剛沒,後腳丈夫就娶了個一身紅的姨太太,嫁妝丢了也不是很着急計較的樣子,估計又是一對怨偶。
虞聞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上明顯浮起對周老爺的厭惡。林理枝安撫地拍了拍她——當然沒拍到,帶着人跟在兩個提着食盒的女傭身後,成功找到了廚房。
大半夜送菜,兩個女傭明顯也被這家人折騰得不清,對着廚子吐槽新來的姨太太多麼趾高氣昂,夫人又是多麼溫柔善解人意,嗚嗚地掉了兩滴眼淚,又滿臉恐懼地說着趕時間,就急急忙忙往回走了。
“我遇到過好幾次這種背景的副本,一般來說,廚子是最喜歡背後八卦主人的。”林理枝傳授着一些奇特的經驗。
廚子總是其他仆役上下打點時被忽略的存在,拿着本分工資,在各個故事中完全隐形。不能切實地參與進大宅的鬥争中,就隻有編排主人的故事聊以慰藉。偏偏上上下下的仆役都和他們有接觸,多少小道消息都是從廚房流傳出去的。
果然,女傭們走後,幾個廚子一邊洗碗一邊聊開了:“夫人那邊的院子一直都沒人收拾,上次有個念舊的跑去掃地,大晚上聽到哭聲。”
“夫人對我們這些下人是真好,可惜,被她寵着的命都不是很長,如今自己也早早去了,說不定老爺在避諱呢。”
“得了,老爺可是最不信這些鬼神之說的。”
“現在都新時代了,外面要宣傳新思想,人死了都得火化,少爺不也去西洋讀書了嗎?要我看,信不信都是給人看的,實際心裡想什麼,誰知道?”
畢竟是在周夫人喪期,這些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避諱,很快就換了個話題,談論起管家家裡的家長裡短。林理枝見這幫人沒再聊關于主家的話題,失望地拉着虞聞星走了。
“還有多久到午夜?”
虞聞星已經飄走好幾次了,她完全不适應這種與做人截然不同的體驗,林理枝曾聽說過有些人進輪回第一次當鬼,能把自己當氣球放了,但實例活生生出現在眼前時,她還是想笑。
笑歸笑,虞聞星的這種狀态并不利于過關,能變成人還是盡量變回來好。
“快了,還有三刻鐘。”
周家處處說着新時代、西洋傳來的新玩意,卻依舊用着傳統的打更人,算起時間來十分困難,不如看月亮。
兩人躲在廚房的米缸裡,時間一點一滴過去,聊天的廚子越來越少,除了兩個守夜的都回去睡覺了。
不知過了多久,西洋鐘整點報時的響動輕輕敲在了林理枝腦海深處。她下意識往身邊一碰,什麼感覺都沒有。
“虞聞星?”
午夜剛到,說着“我不做鬼了”的虞聞星就不見了。
林理枝看着副本旁“角色扮演”四個細小的字,不知第多少次感覺到輪回的森森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