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放棄了東夷之君的執念後,暨白突然就長了一顆良心。
每當自己在糧種中下毒的記憶閃過腦海時,便會有難以撲滅的罪惡感。
以至于林施微再與他說話時,發現了暨白明顯與以前的不同。
即便每次轉世後的暨白性格都有不同,但是林施微對于暨白的了解有着無以言說的直覺。
想到正是從祭天那會兒開始的,林施微開始思考了。若說與東夷有關,反倒不像,說起東夷時,他并沒有太大的波動,那麼就是和良渚有關了。
這次祭天是為了播種,而這兩年留的種都比以往多,目的自然是多儲備軍糧,來和東夷作戰用。難道他是擔心東夷與良渚的戰争?
他一個東夷人,住在良渚生活,想來若是雙方開戰,他自然不會開心的。
想到這裡,林施微也有些無奈地撫上暨白的手:“正是因為戰争的殘酷,咱們才要珍惜現在的和平。莫要多想了,你看大家都很開心,如此都不能沾染到你的心裡面嗎?”
暨白眼睑低垂,遮住了眼底最深處的情緒,回握住林施微的手,“不錯,将軍不必擔心,我很快便能想明白了。”
但内心深處,暨白卻是真真切切地在想,究竟該如何用一天的時間,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将那些糧種給處理了,不然明日一旦播種,便無法挽回了。
暨白深邃的眼神掠過林施微,看向了很遠很遠。
忽然,暨白眼睛眯了起來,嘴角也勾起了一個滿意的弧度。
祭祀過後,衆人散去,人潮擁擠之時,暨白順手将李雲腰間的玉璧扯了下來。
李雲也是良渚的一位将軍,不過自從林施微從蔣莊受傷回來後,便經常以一種驕傲蔑視的眼神看着她,暨白看在眼裡,心裡窩火,無奈林施微并不願惹是生非。
回到家中,暨白找到菱,一臉擔憂地對他說:“我昨夜裡與神明溝通,神明告訴我說糧倉裡的糧種被人下了詛咒。”
“什麼?”菱大驚失色,“白大人,那要趕緊和王說啊!”
“空口無憑,别人未必會如你信我說的話,”暨白一副擔憂的神情搖了搖頭,“我倒是有個辦法,不過卻需要菱你冒些險。”
“白大人,你盡管說!”菱一臉鄭重,臉上立刻出現了要赴湯蹈火的決心。
“咱們先去捉些老鼠來,中午時我幫你進到糧倉中,你把那老鼠放進去。”暨白指了指糧倉的方向,“老鼠進了糧倉,自然會偷吃,若糧種真的有問題,那老鼠便會死在裡面,屆時不需多說,王便會處理好了。”
“好!”菱一臉佩服地看着暨白,“大人,我這就去捉老鼠去。”
暨白微笑着看他離去,待看不見他的蹤影後,收起了所有表情,掏出來懷裡的玉璧,有一搭無一搭地抛了起來。
然後猛地一隴,收入手中,又放回了懷裡,起身出了門,用血引來一隻鳄魚殺了拖回家中,取了它的眼睛處理好,剩餘的肉烤着給林施微吃了。
不一會兒,菱便提着一筐子老鼠也進來了。
暨白使了個眼色,菱趕忙捂緊了筐子在門口候着了。暨白與林施微說了要出去一趟,便回了自己的屋子裡,從以前裝鸩羽的瓶子裡,抖了抖,又抖出來些粉末,裝在一個陶瓶裡,灌滿水,挂在腰間出去了。
暨白和菱去了糧倉附近,看着在糧倉裡來回走動的人,暨白對菱說道:“你先去門口等着,一會兒我會祈禱神明放一把火,待他們救火之際,你便趁機将老鼠放在糧種門前,那老鼠聞着味道,自己就能鑽進去了。倘若被人看到了,你便說是來救火的。”
菱點頭。
暨白拿出鳄魚的眼睛,将陽光聚集到一座糧倉上。
春日的陽光到底不如正夏時那樣濃烈,過了好一會兒,糧倉才着了起來。
這場火事距離上次還不到一年,所以看守糧倉的人反應極快,火勢剛起,衆人便來到蓄水池邊,忙着救水了。
菱連忙趁人不注意竄了進去。放好了老鼠,出來的時候火勢已經撲滅,有人看着菱問道:“你怎麼進來了?”
菱記着暨白的話,慌裡慌張地說:“我見這裡起了火,來救火的。”
說完也不管什麼,連忙背着筐子出來了。
直到回到暨白身邊,菱才舒了一口氣:“白大人,老鼠放進去了。”
暨白毫無顔色的唇邊浮起一抹笑容,眼裡卻是一片冰冷:“好。菱,你陪我再出城一趟,我想看看今年大概要缺多少糧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