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林施微和敤首出聲,試圖阻止,隻是重華深深看了一眼壬女和瞽叟,淡淡說了一句:“好,我去曆山耕種,母親以後可安心了。”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壬女看着重華的背影,又看了林施微一眼,繼續吃飯,用誇獎的語氣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你昨日也算沒白挨了這一遭。”
她似乎終于安了心,把這個眼中釘、肉中刺給攆出去了,從此以後不必擔心養這個不是自己親子的人,也不必擔心他會争奪屬于她孩子的土地和房産。
“娘,我要去看看暨白哥哥。”林施微實在看不下去,她不知道大哥離了家能去哪裡,也不知道暨白昨日落井回來有沒有生病,自然吃不下去飯,便向着重華追了過去,将壬女氣急罵聲抛在了後面。
“大哥……”重華淨身出戶,走路也是不緊不慢的,林施微沒多大會就追上了他,“大哥,你要去哪裡?”
“去曆山。”
“那裡什麼都沒有,怎麼住人啊,”林施微抓住他的衣袖,“你還是和我回去吧,我和姐姐會勸娘改變主意的。”
重華停住了腳,認真地打量了林施微,搖搖頭:“你即便能勸得母親一時,也改變不了母親的主意。我便是今日不走,明日、後日也是要走的。如今我也有些力氣,能養活自己了,便不留在家中惹父母親生氣了。”
“大哥,對不起,如果不是我多嘴提到暨白哥哥,你就不會這樣無家可歸了。”林施微很是内疚。
“不怪你,你如今能出來與我說這些話,大哥很高興。”
感覺到頭上被人撫摸的溫柔,林施微擡頭,正看到重華唇邊含笑,那雙漆黑的眼睛如同沒有邊際的深淵,“告訴大哥,昨日你為什麼把暨白推下去?”
“我……不是故意的,大哥。”林施微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小女孩那樣複雜的心理,隻能這樣含混糊弄過去。
“好,既然過去了,大哥也不再問了,”重華聲音溫和,“隻是暨白救了你,你是不是得補償他?”
林施微點頭,即便他不說,她也要去看看暨白的。
“等到晌午,母親和弟弟出門以後,你去地窖把糧食都拿出來,母親回來以後,你就說是為了報恩,把糧食給過去了。知恩圖報是人的美德,母親即便罵你兩句,心裡還是會歡喜的。”
歡喜個粑粑哦……
沒想到這大哥濃眉大眼,額寬口闊,端是一副敦厚相,卻是個陰死人不償命的。
倘若她真是個“迷途知返”的小女孩,或許就信了他的說辭。偷了家中的糧食,主動背鍋,被責罵了還能發自内心的認同自己,或許還能時不時地做些救濟他的“美德事”。
罵别人受了,利卻給了自己,重華還真是個笑裡藏刀的高手。
林施微嘴角抽搐,心裡暗想着,以後沒事還是少招惹這個大哥為妙。
不過她也是擔心暨白和重華的,索性将計就計,這次就順了他的心意。
偷出來一袋糧食,出了門讓大哥重華扛着,林施微便和他一起去了暨白家附近。
“小妹,你去把暨白叫出來,”大哥身子隐在屋後面,“就說是大哥來了。”
林施微也沒問他為什麼不送進去,恐怕是大哥也不想白給了暨白父母,便聽話地進去了。
“暨白哥哥,”林施微進了暨白的家中,以前沒來過暨白家裡,找了好一圈兒,才在廚房裡找到了他,看到他果然發起了高燒,便拿自己袖口沾了涼水給他降溫,過來一會兒,見他還是燙得吓人,便拿了骨針刺破耳尖,推揉着放了五六滴血,把他的頭抱在懷裡,“暨白,暨白,你快醒醒。”
看情形似乎燒了一夜,在林施微一聲聲呼喚中,暨白終于睜開了眼,眼神散開了一會兒才聚焦,嘴裡不知道在呢喃着什麼。
林施微心疼地俯下頭,靠近他的嘴巴。
這一次聽清了。
是“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