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施微感受着撲面而來的灼熱,突然大喊道:“我不是什麼貴女!我是脩己夫人的族人!”
那些人充耳不聞,依舊摁着林施微準備随時祭天。
“我不是貴女,倘若你們按照進奉貴女的期望祭祀上天,必定會觸怒上天,到時上天還會降罪于你們!”
圍繞在自己周圍的人才有些慌張起來。
“我是脩己夫人的族人,如今在場這許多人都聽見了,倘若有朝一日,夫人知道了此事,你看她會不會記恨于你!”盯着明顯是祭祀負責人的青年,林施微面無表情地說。
她終于想到了一個人,上一世中,她聽暨白提起過,夏部落的脩己嫁給了崇伯鲧,還倍受寵愛。
崇伯,應該就是崇伯鲧。
那麼如果上一世的記憶沒有錯,他必定會有一位來自已被滅族的夏部落的脩己夫人。
這位脩己夫人應該也會重視僅存的族人吧。
果然那負責人思量後,叫了停,“先等等,我去請示一下。”
沒一會兒,一個六七十歲的女人走了過來,樣貌隐約可以看出正是當年的脩己,她依舊喜歡綠松石,比年輕時更甚,頭上、頸上、手腕上、腰中到處點綴着綠松石制品。
“你叫什麼名字,祖上又是誰?家中可還有人?”
既然這裡沒人認識木栖,便可用回自己本名,林施微又回想起上一世和暨白去夏部落時,聽說過的一個名字,便胡扯道:“我叫施微,我的曾祖父是夏部落沒落之前的鹽官卓,曾祖父被殺了以後,祖父和祖母往南逃到虞地生存下來。”
“隻是祖父母不忘舊土,常常與我提起夏部落的風俗習慣,還跟我說過,部落的王女脩己嫁給了崇伯鲧,隻要王女還在,夏部落就不算滅亡。如今家中已經無人,故而被辛抓到了這裡。”
一番話說得脩己淚流滿面。
她回憶了一番,有些懷念地感歎:“原來你是卓的後人,原來這世上,還有其他地方生存着我的族人,你們很好,很好……”
“聽說那重華原是東夷人,夏被滅已有五十年有餘,世人早已不知還有這樣一個部落存在。所以應當是辛騙了你們。好個辛,竟然拿我的族人來騙人,若不是她祖上對她說過我的事,那我的族人豈不是要白白償了命?”脩己有些生氣地杵了杵手中的權杖,“人我就帶走了,若是辛沒有來,昨日就該動土建城了。可見上天要的祭品是有數的,人不能違逆上天旨意。”
“諾!”
看得出來,脩己在這裡地位相當高,那麼自己生存條件也會好些,當即便跟着脩己走了。
時日久了,林施微才明白,原來脩己能有如此高的地位,與她本身才能是分不開的。
或許良渚人天生對水敏感,早在崇地時,脩己就幫助鲧建了許多城,城外洪水肆意,但是城内的人口卻能活下來。
城牆,堤壩是也。
正是有了這些功績,崇伯鲧被帝堯派來治水。
鲧沿着黃河往上走,發現水患最嚴重的地方,附近有條支流叫圜水,距離黃河四十五公裡處的圜水附近有許多石頭,若是在此地建一座石城,再将頻遭水患的人遷徙過來,便能達到治水的目的了。
鲧便在這一片石頭上建了個城,整個石峁城依托西北的洞川溝建成,倘若西北方向有洪水來臨,這條溝便能洩掉大部分水患。洞川溝兩側是高山,是天然的阻洪堤壩。山腳下便是内城中心皇城台,内城圍繞皇城台,在東南方向建成了一個卧蠶形狀的城。如今内城已建好,隻是遷徙來的人太多,便又開始建外城。
鲧的手筆相當大,外城綿延共十公裡,寬度不小于二十五米,相當于一條現代三四線城市貫穿内城的主路了。兩頭接上内城,在東南方向延伸成一個新月形狀的外城。
整個城仿佛一組石頭拔地而起,若是有大洪水來臨,内城人可登上皇城台避水,外城人可登上城牆避水。
“施微,你是想留在我身邊,還是想出去建城?”脩己目光慈和地看着自己,讓林施微發自内心的感受到了她對自己的看重。
林施微受之有愧,避開了她赤誠的目光,隻說:“夫人,我聽您的。”
但是在脩己看來,這卻是個知足感恩的女孩,她心中更加滿意,自己的族人,總是那樣好,“咱們一族對治水有些天賦,大部分族人如今都跟着崇伯建城,崇伯對他們也多加禮遇。你若是去建城,雖然要吃些苦,卻能在這裡紮根。若是跟着我,雖然容易些,但是你這麼年輕,有朝一日我不在了,你的日子便會難過了。”
林施微心下感動,雖然當時算計着脩己會看待一族的情分上會保下自己的命,但見她對自己如此上心,觸動頗深。
“夫人,您希望我去哪裡,我就去哪裡。”林施微擡起頭,這的确是她真實想法,脩己的确救了她的命,知恩圖報是應該的。
“那就去建城吧,我和崇伯說一聲,”脩己做了幾十年的伯夫人,看人眼光還是有的,見她真心聽話,當下也很高興,“你之前是做什麼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