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是人為的？而且還把你們牽扯進了其中。”

暨白點了點頭，“不錯，舅舅趕緊帶人上山，挖了一棵桑樹回來補種在坑裡，隻希望那挖樹的人隻是單純為了挖一棵樹，别再多生事端。”

林施微點了點頭。

敢在明堂動手腳，不知為什麼，林施微想到了上一世在明堂中，堂而皇之地幫她救了大象的伊陟。

不管是不是他，如今太戊繼位七年，想來兩人的蜜月期已經過去，矛盾應該凸現出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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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幾家距離政治中心說近不近，說遠不遠，打聽一下，也知道了大王拿這怪事請教伊陟，伊陟作為大王任命的卿士卻說“妖不勝德”，乃是大王政德有缺，才招來天怨。如今唯有大王謹慎修德，妖孽才能遠去。

想大王繼位以來，征兵練兵，作風強硬，這種話外人聽了都覺得刺耳，也不知大王聽了會作何感想。

不過好在這事的後續沒有牽扯到桑家。

暨白一年之中最忙的時候也快到了結尾，隻将這最後一批卵孵化出來，便能徹底歇息了。

林施微看着暨白用個毛刷子，将其中一些灰褐色的芝麻掃進了一個鋪着桑皮的小筐子裡，跟她解說：“這些都是今年沒有孵化出來的卵，一般蠶卵産下十多天就能孵化了，這些卵産下的晚了些，隻孵化了七八天，溫度不合适，就停止發育了。把它們晾到陰涼通風的地方，明年春暖再孵化出來。”

将這些卵收起來後，暨白他們隻要專心将最後一批蠶卵伺候好，今年就不用幹活了。

而林施微就慘了，因為見她總也不好好學，又見她給暨白做了一件苎麻衣服，然後又不着家了。為了不讓她這個勞動力閑着，她母親給她安排了織二十多米布的任務，還必須趕在九月绶衣之前織出來。

這是讓她每天幹到死的節奏啊，但是她也不好反駁，畢竟到了這個時候，織人必須在九月之前将王室需要進貢的絲綢織出來。

本來今年織機得到了改良，但這消息也傳到了王室，今年明堂又發生了這樣一件大事，大王準備加大祭祀力度，對絲綢的需求又多了不少，貢品也比往年多了數倍。

林施微不好推辭，隻能苦哈哈地呆在家中，一坐就是一天。

即便是姐姐，也坐在那裡邊幹活邊發呆，又或是盯着蜘蛛網看會，作為休息。

她隻能祈禱，以後不要再讓她投身到織人家族裡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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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明堂突然長了兩棵樹更加怪異的，是它們莫名其妙地枯死了。

想來栽種在那裡的時候，這兩棵樹的根部就被破壞了吧，如此才這麼容易枯死。

也不知道伊陟設的這出局有沒有得償所願。

想來是沒有的，大王既沒有被吓得放權，也沒有發瘋，等到如今兩樹枯死，便應了伊陟所說，是他勤懇修德，才使妖孽退去。

若是當日大王被吓得反應激烈，伊陟趁勢奪權，如今兩樹枯死，便該是伊陟該掌大權的力證，可惜大王性子堅韌，此時兩樹枯死反倒給大王添了美名。

倘若這一局果真是伊陟所設，那麼到此為止，他大敗塗地。大王是唯一的勝利者。

也不知是不是做最後一搏，伊陟作了一篇《太戊》，稱贊大王修德，卻又做了一篇《巫鹹》，将此功勞硬生生地從大王頭上扒下來，安在了明堂中祭司巫鹹的頭上，稱贊他事王室有成。

但是讓伊陟沒想到的是，大王不僅順着他的意思來，還提拔了巫鹹，更是慢慢地讓巫鹹一族取代了伊氏一族，這種政治智慧，震驚了王都中所有人。

到了太戊十一年，更是命巫鹹前去祭祀山川鬼神。

祭祀山川從黃帝時起，便是帝王才有的權利，即便帝王不便前往，也該是由伊陟這樣的卿相代替，如今此事交給了巫鹹，伊氏一族默不吭聲，可見大王對朝中的掌控與自信。

這些政事本該與身為織人的林施微沒什麼關系。

但是，巫鹹此人喜人祭。

在此之前，“人”不論是以前部落時的族人，現在的庶民、百姓、諸侯、王室甚至是奴隸，都是人類最寶貴的财富。

部落交戰時，為了搶奪資源，保全自己而殺人，是殺死危害自己的敵人，鲧作城時殺人祭祀，尚可看作那時洪水肆虐，人們急切需要用最寶貴的東西，獻祭鬼神來換取保佑。

有夏一朝，除去築建宮室落成以後，會殺人奠基的傳統，少有以人為祭祀品的。

而巫鹹動辄便要以人為犧牲，男人、女人、甚至孩子，都被他綁起來，如同牛羊一般，扔進祭祀坑中，獻祭給祖宗、鬼神。

那種場景，隻見了一面，她就做了幾夜的噩夢。

甚至恍惚間，她突然記起了莫名穿越到原始社會時，第一次殺人的場景。

又想起了在曆史中掙紮的痛苦，勾起了對暨白的恨意。

但是下一刻，又一種深深埋藏在心中的力量似要破殼而出，她心中一動，急忙找出一支竹笛，吹響了黃帝時有感而作的曲子。

“假如生活欺騙了你，

不要悲傷，不要心急！

憂郁的日子裡需要鎮靜：

相信吧，快樂的日子将會來臨！

心兒永遠向往着未來；

現在卻常是憂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