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暨白聽到韋的問話，似乎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自己問的問題和哥哥有什麼關系，但還是老實地點了點頭。

韋确認了後，鼻子裡哼出一聲，“若都像你這般，我講授時，大家你問一句我問一句打斷，那我還怎麼和大家講？”

察覺到韋有些生氣的衆人一時都不敢做聲。

暨白呆愣住，也不敢再多言。

“牛肩胛骨是由骨臼，也就是咱們常說的關節窩和骨扇構成。先将反面的骨臼削去一半或三分之一，再将臼角向下向外切去，臼角缺口之橫邊與骨版頂端的寬度之比為三分之一。”韋不再理暨白，講完以後讓人給每個孩子發了一塊骨，“這些都是已經脫了脂的牛肩胛骨，你們先練着手，等練熟了再去整治龜甲。”

衆人聽言紛紛低頭擺弄起來。

姮拿到骨頭後，來回翻看一番，結合剛才韋所講，便明白了該如何整治，不過心裡明白和實踐起來還是有些差距的。

她拿出大伯給她備好的刻刀，正準備按韋所教動手，突然回頭看了一眼暨白，心下微轉，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問道：“老師，既然咱們大商豬骨最多，那為什麼不多用豬骨占蔔呢？”

韋這一次沒有生氣，如往常般待她和善，先笑着誇了她一句，“不愧是?家之女，和?大人一般勤學好問。咱們豬骨的确多，若是豬骨靈驗，那便最好不過了。但是咱們先人占蔔時，發現龜甲的占蔔準确率最高，其次是牛胛骨。占蔔必定要以準确為先，所以咱們先用龜甲，若是沒有龜甲，便用牛胛骨。但若是大王求蔔頻繁，實在沒有龜甲和牛甲骨時，也可用羊、鹿、豬的肩胛骨，隻是情況很少。”

衆人解惑之餘，也都不禁在姮和暨白之間來回打量。他們一開始以為是韋不太喜歡學生問問題，所以才那樣斥責暨白，但同一個問題，師傅不理暨白，卻這樣和顔悅色地為姮解答，氣氛頓時就微妙了起來。

衆人心中暗暗思量，也不知道暨白是如何得罪了韋，韋是宮中數得上名的貞人，也是未來要教導他們很長一段時間的師傅，那麼老師韋的喜惡對他們來說就非常重要了。

在宮中時間一久，大家也都打探清楚了其中緣由。

自王宮大火後，宮中地位最高的貞人師便逐漸失了寵，如今大王最親近的是姮的伯父?，除此之外便是賓和争。聽說賓在宮中人緣極差，再加上?明裡表達過許多次對賓不滿，宮中人便大多跟着?一起讨厭賓。

而在這群孩子中，因為韋不喜賓，也不喜賓的弟弟暨白，大家也都逐漸讨厭起了賓，跟着韋親近姮。

姮的确有些天資，學得是衆人中最快最好的，韋也就更喜愛她了，連帶着這群孩子也常常圍繞在姮身邊獻殷勤，除了暨白。

想來暨白也明白自己如今的尴尬處境，源頭就是姮的伯父?，自然不會來姮身邊自讨沒趣。

孩子們的心思很難隐藏，明明是大家孤立了暨白，但在韋的眼中，便成了暨白“和他哥哥一樣孤僻的性子”，由此心中更加厭惡他。

大家學着整治了幾天的甲骨，他們自己做的未必很好，但是辨識的能力卻是有了。韋便宣布了一件事，“明日宮中要檢視貢品，進貢的甲骨數量不少，我便從你們中挑選幾個，明日随我去檢視甲骨，可有願意去的？”

衆人聽了，都激動不已。沒想到剛進宮沒多久，就有了為大王效勞的機會，一個個的争先恐後地報名。就連平日裡極其沉默的暨白也躍躍欲試。

韋笑着先選了姮，然後看了一圈又選了古、泳、品三人。

姮興奮之下，餘光中瞥見暨白抿唇低下了頭，便和韋說，“老師，聽說明日主持檢視甲骨的是賓大人，暨白如今制甲不錯，不如也讓他同去罷。”

其實暨白所治甲骨何止不錯，他做的比泳、品做的還要好一些。

韋微微一瞥暨白，走過去拿起他面前整治的甲骨，漫不經心地翻看了一下，才擡起眼皮問他：“暨白，明日檢視，你願意不願意去？”

其實早在韋略過他點了古、泳、品的名字時，他就打定主意，不想着去了。同齡的孩子中，他隻服姮一個，其他人學得都不如他快，做得也不如他好，韋卻故意不叫他。他心中堵了口氣，韋不叫他，他還不稀罕去呢！

隻是沒想到姮竟然将他的學習看在眼中，暨白心中一動，擡頭看見姮眼中暗含的鼓勵，隻覺不好拂了她的面子，便生硬地張了張嘴，說自己願意去。

韋這才點頭嗯了一下，“既如此，明日你也一起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