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沒有猶豫的時間,瑪納加爾姆緊接着發問,話語并不急促,但言簡意赅。
“神主大人,殺死我父親的兇手,是否,在我們之間。”
四野寂靜,連隐約的鳥鳴、微漾的湖波與枝葉的婆娑聲都全然消失,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湖水平滑如鏡,倒映着霞雲迤逦的天空,與魔女困倦的面龐。
所有生靈的目光都集中在她安詳的睡顔上,那是一幅完美無瑕的傑作,他們不忍,也不敢打擾這片刻的休憩。
那是連時間也會為此停駐的美麗。
似乎是這段寂靜太過漫長,凡俗的聲音消失的太久,連統禦他們神明也感到了異樣。
潮睜開眼睛,逐一掃過所有目光。
“嗯?”
獵刀于是上前俯身在她耳邊,擡手掩住自己的口,悄聲低語。
瑪納加爾姆瞳孔收縮,他幾乎立刻就垂下眼睑,掩去了這個失态,但激顫的睫毛卻已将雜亂的思緒全然暴露。
在所有目光都觸及不到的桌下,他的雙手攏在袖中,指甲刺破掌心。
“這個啊。”魔女放松的傾着身子,托着睡意缱绻的臉頰,輕輕支在桌面上。轉向瑪納加爾姆,觀察着他的無措。“是哦。”
“……”瑪納加爾姆幾乎說不出話,手指愈發用力,用刺痛保持着所剩無幾的理智。“幽夢澤,沒有其他疑問了。”
阿塔佳提斯不動聲色,餘光打量瑪納加爾姆的神情,聲音、話語、動作,這些都可以隐瞞掩飾,但唯獨心跳與體溫。鲛人是對水文變化最為敏銳的種族,他清晰的感知到腳下水溫的異常,一定是混入了某種溫度更高的液體。
在座所有種族,唯有妖怪的血液更為灼熱。
是什麼讓瑪納加爾姆如此失态,魔女的回答,不,和這個回答無關。在她開口之前,在那位使魔舉起手遮掩嘴唇的動作時,這裡的氣溫,就已經有所波動了。
所以,這位使魔,有什麼特殊之處呢。
“保持冷靜,這可不像你啊,瑪納加爾姆。”
他現在的心情堪稱愉悅,當然有餘力說些場面上的話。梅德歐蘭特與幽夢澤同屬陸上國度,他們的矛盾必然不死不休,這樣一來,手刃埃列夫指日可待。
而瑪納加爾姆驚詫的原因簡單又直接。使魔結實有力的手指上,那枚光芒璀璨的金橙色圓戒,與伽納放回木盒中的另一隻正相配。
襯着熟麥色的肌膚,像是盛夏的烈陽,炙烤一望無際的沙漠,烤幹他眼中的最後一滴淚。
最為答案感到荒謬的埃列夫還來不及複問确認,魔女輕描淡寫替他洗脫了嫌疑,也為阿塔佳提斯解惑。
“沒必要猜來猜去,我可以告訴你們。”她重新直起身子,不過仍有些懶洋洋的,漫不經心的打量他們各異的神色。“是我做的。”
她的目光落在瑪納加爾姆的臉上,含着笑意,與那雙暴怒的獸瞳眼神相交。“怎麼,小狼狗,打算為你可憐的父親複仇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