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将蘇氏父子二人送出南府後,南甯攥着手中的制書回了小苑,又仔細将上面的内容瞧了一遍。
阿爺曾在軍營中提起過蘇令公,并給予極高的評價,阿爺對他也很是敬重。
二人既為故交,蘇令公在聖人面前為她說一句話,倒也不奇怪。
可最讓南甯心疑的還是那封莫名其妙傳來的信件。
為何偏偏正是自己打算去尋莫青衣時,他卻突然被捕。
被金吾衛捉拿時莫青衣并未有反抗之意,可他卻在走過坊門時突然像發了瘋一般。
南甯閉上雙眼,回憶起那晚景象——
莫青衣在掙脫束縛前,似乎回頭看見了什麼,神情十分驚恐。
可那時已入了宵禁,除了他們一行人外,便隻有謝柬之與其率領的龍武軍。
謝柬之……
南甯緩緩吐出一口氣,睜開雙眼。
謝柬之的箭法當年是阿爺親自教的,他在這方面天賦極高,很快趕超阿爺,甚至能做到箭不虛發,百步穿楊的地步。
隻要謝柬之願意,完全可以留下莫青衣的命,但他卻下了死手。
謝柬之一定認識這個莫青衣。
可謝柬之為何要殺他?
南甯擰眉沉思。
謝柬之此舉背後是有人授意,還是害怕莫青衣入獄後會被審出與他有關的把柄?
不等她再去細想,院外突然傳來一道叩門聲。
南甯聞聲,擱下手中制書,開了門。
在瞧清來人後,她愣了愣,心中有些詫異:“柳晴妹妹?”
柳蓁、柳晴姐妹二人面容十分相似,性子卻是天差地别。
南甯雖分不太清二人,但若是柳蓁,斷然不會給她好顔色的。
少女眉眼帶笑,有些拘束:“阿兄。”
南甯的視線越過她的肩頭,落在了她身後一大幫侍從身上,十分不解:“這是……”
柳晴向她欠了欠身,轉過面來:“都送進去吧。”
不一會兒,院子裡便站滿了一衆侍從,每一人手中都抱着不同的物件。
甲盔兵刃、绫羅綢緞,杯盞玉器,還有……
南甯順手打開了一個小箱子,看着裡面滿滿當當的銀艇,瞬間陷入沉思。
“聽聞蘇令公白天帶來了阿兄的授官制書,這些便當作是阿兄的賀禮——”
她怎麼不記得南府竟這麼有錢,怕不是将府庫搬空了。
若是祖母知道,恐怕是會責怪下來。
南甯剛準備拒絕。
柳晴便道:“阿兄不必擔憂。”
“這些東西就是老夫人一早便準備好的,隻是一直不知到底該借什麼理由給你,便一直放在庫中。我擅作主張,向老夫人提議借此機會,老夫人親口答應了。”
南甯詫異擡眸。
柳晴沖她微微一笑“老夫人嘴硬心軟,其實一直記挂着你們父子二人。”
南甯沉默片刻,道:“祖母心中有怨,我能理解。”
柳晴搖了搖頭:“老夫人隻是不知到底該如何與你相處罷了。”
“老夫人知道當年二将軍離京定是有自己的苦衷,從前她總是盼着你們一家回京團聚,嘴上也從未說過二将軍半句不是。”
“隻是六年前……”她聲音頓了頓,明顯遲疑了一下。
“南鸢小妹與二夫人的靈牌被送回南府後,老夫人的眼睛都快哭瞎了。”
南甯垂下眼眸。
阿娘一直為阿兄體弱多病而耿耿于懷,待阿兄去了後,沒多久阿娘也病重離世。
“老夫人曾說,幾個小輩之中,就數二将軍的小女南鸢最活潑、最愛鬧騰,很是招人喜歡,她做着夢還能想起小南鸢騎着頭小馬駒在院子裡亂跑亂跳。”
南甯恍惚想起年幼時,自己常常跟着阿爺跑去城外營地,跟着一群小兵卒摸魚爬樹,在泥堆裡打滾、撒野,什麼女紅禮節一概不知。
外人嫌她粗鄙,沒有大家閨秀的模樣,她心中不高興,便與對方打架。祖母嘴上雖說着她的不是,可每回還是為她撐腰。
祖母年輕時随先帝征戰沙場,是先帝親封的國夫人,人人都要敬她。她背靠祖母,腰杆子也挺了許多。
柳晴的聲音越來越輕:“老夫人便是從這開始有了怨言,她以為若非二将軍當年的決定,或許一切就會變得不同。”
南甯斂眸。
“老夫人一直在等二将軍回來,想讓他親口向自己解釋,她盼了許多年,眼看邊關戰事已平……”
柳晴欲言又止,隻是歎了口氣。
邊關戰事已平,但阿爺還是不願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