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校尉來驗收兵庫後,依舊沒給南甯什麼好臉色,隻是問了句“你一個人弄的”後,冷哼一聲,喊蘇少塵帶着她去訓練營。
蘇少塵支支吾吾,嘟囔了一句:“這恐怕不太合适吧……”
旋即就被何校尉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去訓練營的路上,少年伸手勾住南甯的肩,語氣無比同情:“何校尉脾氣卻是不太好,比誰都要護犢子,下面的弟兄們都承他的情。你說他究竟與你有多大仇怨,怎麼老是和你過不去?”
南甯不動聲色拍開他的爪子。
“我倒也想知道。”
蘇少塵不死心地又湊上來:“那我幫你去問問?”
南甯目不斜視:“不必。”
金吾衛的操練比起邊營出身的南甯來說算不上什麼。
何校尉雖有心為難,給她添了不少難度,但還是被南甯應付了過去。
她在操練中始終保持着不上不下,不落後也不出風頭,叫人挑不出毛病來。
旁人或許不明白,可何校尉與蘇少塵心裡比誰都清楚,昨夜她可是熬了一宿收拾兵庫,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被拉來操練。
換人早就倒下了。
這般惹得何校尉也忍不住擰着眉頭,泛起了嘀咕:“難不成這小子是真刀真槍上過戰場?”
蘇少塵鑽着操練的空隙挨着她一旁坐下:“喂,你真能挺得住,真不困啊——”
“困。”
南甯平日本就看起來沉悶,眼裡總是好像沒精神一般,如今更像是隻快吊死的鬼,目光幽幽、空洞無神。
蘇少塵被她眼神吓了一跳,旋即嚷嚷:“方才怎麼看你好像沒事一樣。”
南甯閉上眼,不想講話。
所幸何校尉也不算太過不近人情,拉着一張臉看見南甯跟着其他人訓練了小半日,也沒落下什麼,便将人打發去守兵庫了。
蘇少塵的耳朵比誰都尖,再加上還未到他輪守的時間,少年閑來無事便追上了南甯,笑嘻嘻道:“那兵庫常年又無人去,何校尉讓你去守兵庫,也算是給你放了點水。”
“不過呢,你也别想得太好,平日兄弟們值夜都是睡卧房通鋪的,你在兵庫就隻能睡地上了……”
南甯應了一聲,在回兵庫前,先去了抱了一捆幹草,随後将東西往兵庫角落一鋪,不知又從哪個犄角旮旯堆裡翻出一件沾灰的披風撲了上去,直接躺下。
蘇少塵目瞪口呆:“喂,你還真這麼睡?不嫌埋汰?!”
南甯眼皮打架:“從前我還睡過死人堆,這又有什麼——”
“死人堆?”少年哆嗦了一下,想也不敢想。
他頭皮有些發麻:“為何要睡在死人堆裡?”
“為了活命。”南甯翻了個身,語氣依舊平靜如水。
“敵軍一路屠城而下,戰後又會派人來清掃。”
她背着屍體,逃過了一劫。
那是她代兄長名義,入營的第三個月。
“死屍的腐肉血腥氣會引來野狼……那些野狼會吃殘肢斷臂,它們最喜歡的就是咬人喉嚨……”
蘇少塵蹲下身,壓抑心頭的恐懼,好奇地問:“為什麼?”
南甯睜開一隻眼:“因為它們讨厭聒噪,隻要咬住喉嚨,就聽不見吵了。”
少年瞪大眼,下意識捂住自己脖子,被她唬得有些發愣。
直到南甯将他打發出去,過了好半晌,蘇少塵猛然回過神,罵罵咧咧地沖了回來:“好你個南甯,敢騙小爺,死人哪裡會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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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南甯第二日睡足了精神後,一睜眼就看見倚在門前哼着不着調的小曲。
南甯奇怪看着他:“你幹嘛?”
一大早鬼哭狼嚎的,難聽又滲人。
蘇少塵掀袍席地坐下,嘴角是洋溢不住的喜悅:“讓你昨日吓唬小爺我,今天報應不就來了,今日何校尉叫你去領軍器。”
南甯“哦”了一聲,起身去院子打水擦了把臉。
蘇少塵在身後氣得跳腳。
“小爺我與你說,這事可難辦了!到時候定會受那些人刁難。”
少年一想起那些人心中便窩火,可轉念想到這次是南甯去受他們的鳥氣,心情稍微有所好轉。
“可别怪小爺沒提醒你,領完東西就走,也别管給了多少東西,千萬别去和那群人叫闆,不然往後有你受的。”
“你若惹得一身腥也沒什麼,到時候别連累我們其他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