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罵:“你就鑽那錢眼裡了,以後等孩子考上,那不是什麼錢都有?”
“十兩銀子的束脩你拿得出來嗎?”宋玄青惡狠狠地問。
朱氏氣得牙癢癢:“以前給你兄弟讀書的時候有銀子,怎麼你兒子去讀反倒拿不出來,宋大郎,你是不是缺心眼兒啊!”
“你這臭婆娘,頭發長,見識短!”
宋玄青夫妻一言不合吵起來,旁邊地裡的村民聽見聲音,湊了上來,從兩人的話中聽出七七八八,一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村民有贊同朱氏的,也有站在宋玄青這邊的。
一下子,夫妻倆的争吵成了兩種不同意見的碰撞,地裡大夥争得那是面紅耳赤,好不熱鬧。
吵到最後,宋玄青也累了,幹脆對朱氏放話:“有本事你把那十兩銀子束脩湊齊了,就讓孩子去讀書。”
朱氏毫不示弱:“湊就湊,瞧不起誰呢,呸!”
面對宋玄青,她氣勢十足,話說得信誓旦旦,可等自己冷靜下來,才曉得話放早了。
湊十兩銀子,說得簡單,她又該從哪裡湊呢?
朱氏發愁。
她先是回娘家探了探口風,都是一個村的人,朱家人當然聽說了她要湊錢給兒子做束脩。
這種肉包子打狗的事誰會答應呢?要麼就是說家裡最近也困難,拿不出錢,話裡話外還表示要是以後大牛二牛也要記得外祖一家。
氣得朱氏差點當場發飙,水都沒喝一口就走了。
在回去的路上還邊啐邊罵:“一個個真是夢飛出了天,一分錢不出,還想蹭好處!我呸!”
“以後我們大牛二牛讀書當狀元了,你們想來摻一腳?想得美!平時嘴上說着一家人,現在比誰都跑得快,真當我是傻子呢!”
朱氏罵累了,捋一把額頭上的汗,一屁股坐在小道邊的土坎上,用手做扇子扇風。
沒一會兒,有人過來拍拍她的肩膀,喊了句:“嫂子,你怎麼一個人坐這裡?”
朱氏氣還沒消,這會兒有人撞了上來,她沒好氣地吼了聲:“幹什麼!”再一看,發現居然是村裡的舉人老爺張誠。
以前宋玄章壓張誠一頭的時候,她跟着雞犬升天,可沒給過張誠好臉色。隻是今時不同往日,張誠已經是舉人了,村裡這麼多年來頭一位,她哪還敢和以前一樣。
立即換了副笑臉,她從地上起身,一臉谄媚,“哎喲,原來是咱們張老爺啊,方才我不知道是您,您可别忘心裡去。”
張誠擺擺手,一副好脾氣的模樣,“沒事兒沒事兒,我也是許久沒見嫂子,路過碰見,特地來和嫂子打個招呼。”說着,他話鋒一轉,“今個兒我聽村裡的大夥說,嫂子準備把孩子送去私塾,現在可是在煩這件事?”
朱氏沒想到張誠居然主動上來搭話,心中一喜。
他再怎麼說都是上了榜的,要是日後能攀上張誠的關系,不說讓孩子去讀私塾,能有點好處也是極好的。
連忙點了兩下腦袋,朱氏歎了口氣,“是啊!孩子他爹是個木頭腦袋,家裡的錢都給二郎讀書了,給大牛二牛反倒一分拿不出來,還要我這個婦人想辦法。”
她一邊抱怨,一邊打量着張誠。
要不說誰都想讀書考功名呢,張家在村裡以前也是出了名的窮苦,現在人直接翻身把歌唱,一席青衣不見補丁,玉冠束發,那可真是一個意氣風發。
朱氏又硬着頭皮說:“張老爺啊,你現在中了舉,論名氣和才學都是咱們村裡頭一份。我家倆孩子私底下都說要向您學習,若是您有什麼讀書的門路,看在和二郎同窗多年的份上,可别忘了咱。”
張誠望着朱氏那張奉承的臉孔,對方眼底的市儈一覽無餘。
他在心頭冷笑一聲,表面上卻是做出一副認真思考的表情,摸着下巴道:“讀書這事可沒有什麼門路可說,要是嫂子缺錢,我這邊倒是有個路子……哎,算了,想來嫂子也用不上。”
朱氏卻是一喜,眼睛冒出貪婪的光,“您這不說,怎麼知道我用不上呢。”
“不是我不願意說,實在是嫂子家裡沒個閨女,說了也沒用。”
朱氏眼珠一轉,“我膝下是沒閨女,但我們宋家,不是還有個棠姐兒嗎?”
張誠腦袋搖成了撥浪鼓,話都有些結巴,“這、這這……這可不行,我就給嫂子說了吧,是揚州府裡的柳員外剛得了一位千金,讓我幫忙問問,咱村有沒有三到五歲的丫頭,送去給柳小姐做貼身丫鬟。玄章兄的性子我了解,他打死都不會把閨女送去做丫鬟。”
丢下一句話,張誠借口有事,就先告辭了,留下朱氏一個人站在原地琢磨。
他睨了一眼朱氏的背影,臉上那些好意頓時轉變成陰險,冷哼了一聲。
朱氏這個人自私市儈,就看她會不會跳這個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