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報官,朱氏腿一軟,扶住了牆才站穩,剛才嚣張的氣焰頓時熄滅了大半,搖着頭說:“不能報官!不能報官!”
說到報官,大家夥的态度也發生了松動。
村裡人關系緊密,尤其是一家人,平時小打小鬧就算了,但鬧到縣衙去,不但丢臉,還壞了一家人的感情。這不,就有人開始勸道:“月娘,報官也太嚴重了。”
“是啊,鬧到官府去,那多難看啊。”
趙村長站出來說和:“月娘,再怎麼說你們也是一家人,報官這事不如再考慮考慮……?”
一直沉默的張誠忽然開口:“是啊,家和萬事興,孩子已經回來了,也沒出事,讓嫂子道個歉,這事就算過去了。”
“過去?那不能夠!”一向柔和的盧秋月此時的态度十分強硬,“我兒才三歲,尚還不懂事,是她運氣好,遇見貴人僥幸逃脫。若她沒有回來呢?要讓我為了‘家和’咽下這口氣,那不如讓這個家就天翻地覆!”
宋玄章說:“我同意月娘說的,大嫂不承認,那就交給官府來查。”
連宋玄章都這樣說了,朱氏看嘴硬不行,連忙改了策略:“我、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啊!”說着,她一抹淚,嘤嘤地開始哭了起來,“村裡馬上要有私塾了,我就想送二牛去讀書,可是哪裡有十兩銀子湊夠束脩呢?二郎你不是不知道,家裡給你讀書花了多少銀子,你是讀書人,難道不希望自己的侄子也能讀書嗎?”
盧秋月根本不給她賣慘的機會,抓住重點:“所以大嫂就為了讓二牛去讀書,不問過我和二郎的意見,就把棠兒給賣了嗎?”
“我承認,我當時是被豬油蒙了心。可我也是為棠兒着想,那柳員外給自己閨女找貼身丫鬟,柳家千金的貼身丫鬟,不比咱們家裡日子過得好?”朱氏哭着,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手錘了錘胸,又錘了錘地。
“我再怎麼不是,難道真是那種心黑的?這還不是為了讓棠兒以後不受苦,才把她送過去。我自從嫁到你們宋家,當牛做馬,不就是想讓孩子去私塾,你們為了一個丫頭片子,就要把我送去報官嗎!”
原本有人覺得報官沒必要,而且還是為了孩子讀書,把宋今棠送到大戶人家去做丫鬟,原本就不在意閨女的人家,反倒是站她這邊了。
“都是為了孩子,二郎,月娘,你們就原諒你大嫂吧,她又不是把今棠送去受苦。”
“就是,在大戶人家當丫鬟,日子可比咱們村裡好過。以後等你家二郎中了榜,再把孩子贖回來不就是了。”
……
盧秋月臉色本就白,再一聽這話,氣得差點沒站穩。
偏偏大家夥幫她找孩子都出了力,她也沒法說别人不是,隻咬牙道:“我們就算是餓死,都不會送棠兒去為奴為婢的!”
在這時,今棠拽了拽盧秋月的手,疑惑道:“娘,拐孩子的壞蛋說,要把我賣去滿春樓,滿春樓是哪裡呀?”
大夥靜了一秒。
盧秋月詫異道:“你說什麼?把你賣去滿春樓?”
“對呀,”小丫頭點了點頭,又問送她回來的小厮,“柳員外是誰呀,他家住在滿春樓嗎?”
小厮一下就明白了現在的狀況,對盧秋月道:“娘子,棠小姐說得沒錯,今日一早我們大人就審了那兩個人販,他們的确要把棠小姐賣去滿春樓,您應該知道去了那種地方……”
小厮沒再說下去。
盧秋月踉跄兩下,宋玄章連忙過來扶住了她。
得知孩子差點被拐到那等地方,他已是氣急:“柳員外家?大嫂,你可真是會編故事啊!棠兒才三歲,把她賣到那種地方,你還是人嗎!”
朱氏也傻眼了,“什麼滿春樓,我沒有聽說過,”她看向小厮,“你個有娘生沒娘教的東西,是誰,是誰讓你和今棠那死丫頭來嚼舌根?”
小厮被一通罵,臉頓時黑了,輕哼了一聲,“人是我們知府大人審的,你若不信,就去府衙問好了!”
陽石村這些人在地裡刨食刨了大半輩子,别說知府,連知縣的面兒都沒見過,這樣一座大山壓下來,誰能不信?誰敢不信!
連趙村長都覺得荒唐,“朱氏,你說你……幹出這種事還不承認,你要讓大郎怎麼辦!”
“這婦人可忒黑心了,月娘,就該把她送去官府!”
“棠姐兒隻是個孩子,你怎麼能把她賣到妓院呢,哎……!”
朱氏的大腦一片空白,耳邊的聲音嗡嗡的,已經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唯獨“送去官府”這樣的字眼清晰可辨。
如果真去官府,以後她可就完了啊!
恍惚間,她看見人群中的張誠,已經什麼也顧不得了,手腳并用地爬上前,一把拽住張誠說:“是他!是他說柳員外家要丫鬟,讓我把今棠送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