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姗姗來遲時,琴已奏到一半。
琴師坐在屏風後,一盞燭火搖曳光影,将撫琴的影子照亮。
文和韻與林嘉鹿輕手輕腳上了樓,郭湘瞟見他們,趕緊招手。
郭湘給他們留了兩個座,等人坐定,才好奇地小聲問:“你們剛才去哪兒了?”
兩人面上皆不見異色。
文和韻也壓低了聲音,聽起來莫名有些喑啞:“朋友第一次來,帶他在周邊逛逛。”
郭湘認可:“咱們Z市說繁華,比不上其他地方,也就山清水秀這點看頭了。怎麼樣,風景還算不錯吧?”
他望向林嘉鹿。
林嘉鹿的目光忽閃了一下,定在屏風映出的人影上,似乎已沉醉于琴聲,隻應了一個“嗯”字。
下次再也不信文和韻的鬼話了。
他哪裡忍了,簡直是得寸進尺、貪得無厭、蹬鼻子上臉!
能賺大錢的,果然沒一個心眼子少的!
好在文和韻還知道等會兒要和郭湘他們聽琴,隻把印子留在了高領底下,現在林嘉鹿都能感覺到衣服蹭過鎖骨時,酥酥麻麻的刺痛感。
還真跟狐狸一樣,舌頭上有倒刺啊。他暗暗吐槽道。
看來一時半會兒是消不掉了。
孫承研聞聲朝他們看來,林嘉鹿假裝什麼也沒發生似的笑了笑,見孫承研神情晦暗地轉過頭去,心底不由得劃過一絲不妙。
好像……有麻煩了。
平心而論,琴師琴技高超,水準一流,林嘉鹿是真的挺想靜下來欣賞的,但耐不住文和韻老是偷偷在底下拉他手,捏得他不堪其擾。
林嘉鹿飛過去好幾個眼刀,在不驚動前面人的情況下甩了兩下,沒甩開,隻能麻木地任文和韻玩。半晌,見人實在沒有松開的打算,終是忍無可忍,瞅準文和韻腰眼,狠狠一戳。
蝦米躬身,世界和平。
林嘉鹿滿意收手。
這下能好好聽琴了。
侍應生續了三回茶,表演接近尾聲,散場時已是明月挂枝頭。幾人走出竹樓,郭湘點起根煙,問道:“文老闆,還有這倆高材生兄弟,今天盡興呐。晚上有什麼娛樂活動不,要不要再去玩兩圈?”
文和韻接過郭湘遞來的煙,夾在指尖沒點燃:“他們昨天很晚才到的Z市,我去接的人,都有點沒休息夠,今晚就不跟郭老闆一起了。”
郭湘擺擺手:“那就下次,文老闆吃飯記得叫上我啊。晚上冷,我也早點回去了。”
文和韻說的是場面話,再次回到他家時,林嘉鹿卻真的有些疲憊。
這一整天連軸轉了好幾個地方,又是喝茶周旋,又是打牌聽琴,一年四季續航都不夠持久的林嘉鹿早已電量告急,坐在車上就開始打哈欠。
文和韻不僅喝了下午茶,還吃了夜宵,一次吃飽前二十五年的量。他自知理虧,把林嘉鹿送到房門口,溫聲細語想幫他放洗澡水,被小鹿角頂了出去。
春風得意馬蹄疾,被趕出來的文老闆也笑眯眯,帶着吃飽喝足的笑意,囑咐阿姨等會兒熱個牛奶送到林嘉鹿房裡,自己便不再留下招嫌,松松筋骨,回房休息去了。
再說房裡,浴室暖氣開得足,林嘉鹿洗着洗着就開始眼皮子耷拉,差點在按摩浴缸裡睡着。
太舒服了。
在浴缸泡了二十分鐘的澡,直到水微微變涼,林嘉鹿才跨出來。
門口傳來兩聲規律的敲門聲。
“誰啊?”林嘉鹿穿好睡衣,打開門一瞧,吓得睡意都出走一半,差點直接把門又關上。
預感成真。
門外,孫承研一身深藍色的睡衣,手托一杯牛奶,姿勢閑散地倚着門框。
他沒有戴眼鏡,吹得半幹的額發捋起,擡眼看過來,舉起手裡的玻璃杯,似笑非笑道:“我替文和韻借花獻佛來了,小鹿不清我進去坐坐嗎?”
林嘉鹿強顔歡笑:“哈哈,我能不請嗎……?”
孫承研好整以暇,杯中的牛奶都沒晃一下。
林嘉鹿心知逃不過這一劫,探了探腦袋,迅速瞥過走廊兩側,發現外面除孫承研之外空無一人,便趕緊将人拉進門。
“這不是忙着替大和跟他的合作夥伴探讨自考研究生的分析與建議嘛,”孫承研十分自然地把牛奶放在床頭櫃,在床上坐下,招呼林嘉鹿過來喝,“文和韻讓阿姨給你熱了牛奶,晾了一會兒,現在溫度正好。”
“哈哈,忙點好,忙點好啊。”林嘉鹿搓搓手,像個小跟屁蟲,跟在孫承研身後。
也許是摘了眼鏡的孫承研壓迫感太強,跟換了個人格一樣,搞得林嘉鹿這會兒看見他,總感覺後脖子毛毛的,危機感“嗖嗖”往上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