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江棋接了電話。
程遠很明顯正坐在車上,不知道去哪兒,幽幽着問:"你是不是又找新案子給自己找活啊?"
"不算是我給自己找吧,劉夜成不是說他有事回蘭州一趟陪老婆嗎?所以暫時交在我手上了,不過今天當事人就當着整個局子的面中毒了。"
"那你倒是早說啊,你現在身體本來就不好,還總是工作,我給你休了半年假期了,你一個月都沒待滿,比長浪還不安心。"程遠聽上去有些勞累,江棋也說他狀态不怎麼樣,他也隻是笑笑:"有嗎?可能是因為我要面對家裡人和各種各樣的聚會吧。"
"律所是你爸的?"江棋問。
程遠愣了兩秒,最後失笑:"我知道這是瞞不了你多久,的确是我爸的,不過推薦你來也是你有實力。"
江棋不動聲色換了個話題:"你最近怎麼忙成這種地步的?在律所基本都見不到你。"
"我也不想說吧,我的天就這樣子塌了。"程遠說,"當了幾十年普通人,結果我現在才知道我們一家子所有人都不是普通人,包括我現在站在這裡的位置都一樣。"
"律師家族的人嗎。"江棋輕聲說。
"嗯。"他聽上的聲音有點悶,"全家子就我一個人不知道,到現在才告訴我也是迫不得已,他們可能更加希望……我成為一個普通人有自己的理想,沒想到我又重新走上這條路而已。"
"其他家族的人還伸手到你這兒了?你的兩個哥哥沒說?"江棋說。
"他倆已經護着我準備奔三了,現在我也應該承擔這一切。"程遠那邊背景嘈雜,大概是家裡人正在吵架。
"讓長浪去找你吧,别想這麼多。"江棋安慰,"沒關系,至少我們都在。"
程遠嘿嘿幾聲挂掉的電話,臨挂之前還叮囑他不要多接案子,好好休息,最後快速把電話挂掉,整個出租車裡變得沉默許多。
江棋看着窗外,沒多說什麼。
"那能怎麼辦呢?"程煜正坐在沙發中央,語氣嚴肅,眉頭恨不得擠死一個人,"其他家族不是我們能惹上的人!小遠他明明可以當個普通人,為什麼要來勉強做這一切?"
桑慧無可奈何:"可是隻有這條路,如果這次宴會小遠不出席的話,程桑家都會被壓迫,我知道你為小遠好希望他不接觸這些事做普通人,過自己的日子做自己的事,可……人是會走老路的。"
程遠就站在樓梯陰暗處,靜靜看着他們吵着,無論如何父母說的都沒錯,自己在做律師的時候受到了他們強烈反對,死活不允許走法這條,但是自己還是堅持下來了,并混入了其中一家律師所,程煜那時候跟自己吵過一架,最後還是選擇妥協,那時候還覺得是父母慣着自己,現在才知道,隻是為了躲而已,躲那些善良的表皮下針鋒相對的政治談論,被蒙在一層又一層網中受着所有人的保護。
為什麼呢?因為我嗎?我也真想當普通人啊。
"小遠,"程遠轉頭去看,身後是至少比自己大了五歲以上的男人,英俊幹練,頭發剃成寸頭很明顯當兵,正是自己的大哥程多莫,紅着眼睛直視着自己的眼睛,半晌走過來抱着自己:"對不起啊,還是沒攔住這一切。"
"有什麼好對不起的呢?"程遠忍不住的覺得苦澀,卻依舊強忍冷靜,開玩笑說:"你們天天護這護那的也不嫌累,我都快要被你們保護的準備奔三了。"
"那也挺好的。"程多莫說,"我們都曾想過要把你藏到最後,我們都是希望你過普通人的生活,不受家族政治的束縛,去奔向自己想要的一切。"
"……沒事。"程遠拍了拍他背,"我準備好了。"
程多莫歎口氣:"你好傻。"
"我全市第13名呐,再傻也比你們聰明。"程遠輕聲說,"紙包不住火的,藏不了的。"
程遠即将轉身那一刻,程多莫其實抓住了他的衣角,但是最後還是在他發現那一刻選擇了放下。
藏怎麼能藏得住呢?程遠向客廳沙發走去,向兩個正在争吵着的人說:"我去。"
"……你說什麼?"程煜不可置信。
"我去。"程遠平靜回應。
"師兄~"謝順在三樓樓梯口探出個頭來,江棋停在二樓看了兩眼,二樓空的一位律師都沒有,往三樓走去,還能看得見一兩間亮着的律師辦公室。
"你的實習期還沒過完。"江棋看了一眼挂在旁邊的日曆,"還有半個月你就可以出師了。"
"我知道啊,師兄。"謝順跑去邊上的那個座位拿起一束花給江棋,"有一個姓池的男人送給你的花,說謝謝你這幾天對待,他要回去。"
江棋拿着一束小巧的山茶花挑了挑眉,若無其事繼續處理文件。
謝順自己也要出去約見一個當事人,過程中江棋本身是要全程跟着的,但目前事務太多,隻好到了當事人所在處打個通話就算了,還找出了一點閑空給池時打了電話。
沒接,手機還是關機的。
最後在葉集那邊知道了他的行蹤,在江棋莫名給池期打完電話後的兩天,也就是昨天加今天,身上一分錢沒有,連手機定位什麼都沒帶的池大少爺一覺醒來打開酒店門就看見了守在門外的三個池家保镖,跟三個人談判無效,穿完衣服就揪回了别墅,路上不忘買了束花送回給自己。
又是一個标準渣,江棋遊神在外絲毫沒注意到律師所門口開了,樓梯間正常來輕微的腳步聲。
江棋還正在邊走神邊使喚着手查資料,自己的辦公室門就開了,剛擡起頭就看見一張放大的臉向自己湊過來,唇上是溫熱又熟悉的氣息。
"唔……這麼快就回來了?"江棋被摁在椅子上不能動彈,隻好笑着扒拉了一下陳亦鶴的爪子,弄着弄着就變成了十指相扣。
"着急見你,沒在局裡見到你。"陳亦鶴幹脆半蹲在他面前,溫柔的撫摸着他的臉,"想你。"
百年不見的一回紅臉的江律師……頭一回當着一個男人的面憋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