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牌桌前坐下來,有人推來一摞籌碼。
“這個月的軍饷還沒發,輸赢都會記在賬上。”推來籌碼的人這樣說道。
“行,”我點頭,“發牌吧。”
第一局手氣不錯,拿到一對K。我先不露聲色跟了兩輪,然後在第三輪的時候推出三十個小盲的籌碼。龍和我面對面,他看一眼我面上的表情,笑一下,然後棄了牌。這局我赢得毫無懸念,亮牌之後傑瑞懊惱地捶胸頓足。
我把他的牌擺正,黑桃六和方片八。
“這種牌怎麼敢進池的?”我問他。
“我想賭一把看看啊!”傑瑞咬牙切齒地不服氣。
“這不是靠賭的,賭是赢不了的。”我把籌碼收攏到自己面前。
有人快速地收牌洗牌,下一局又開始。
其實打牌很能看得出一個人的性格和處事方式。有的人謹慎,有的人冒進,有的人稀裡糊塗聽天由命,有的人運籌帷幄、決勝千裡。
我的牌風從剛開始玩德撲到現在已經變化了很多,在和殿下還有很多我們曾經故友的博弈中,我從最初的冒進已經逐漸變得沉穩。人要接受命途中的坎坷,往往是潛龍在淵的階段最能磨砺一個人的脾性。
龍的牌風倒是與他張揚的外在南轅北轍,他的打法出人意料的保守,除非拿到絕對好牌,不然絕不入池。我和他正面交鋒過一次,那局我手裡有一張K,剛好和桌上的牌面湊成同花,他坐在我對面推出半疊籌碼,那雙琥珀色眼睛靜靜地望着我。我猶豫了一下之後棄牌。他手裡大概率拿着一張同花色的A。那局他赢了很多,大家都拍着牌桌起哄。有人叫他把牌翻開看看,我輕輕摁住他的手。願賭服輸,這是我自己的決策,我相信自己的判斷。這就是我的态度,我對待感情和生活都是這樣,如出一轍。
原先坐在這張桌子上的人幾乎都是賭鬼。不過一個半小時的時間,滿桌的籌碼就幾乎都堆到了我和龍的面前。但賭鬼總是難得理智,越是輸紅了眼,就越是要大把大把地壓。傑瑞打到後面已經跳到了椅子上,他揮舞着胳膊,大聲叫着要再買入一手。
“再買入一手?那就是你下個月的軍饷了?”肖恩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了,他站在傑瑞身後往桌上看。“你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還難說呢,怎麼敢現在就壓上下個月的軍饷?”
肖恩的語氣很冷,傑瑞被他唬的愣了一下。
龍看一眼牆上的挂鐘。“十點了,今天差不多就到這兒吧。”
我站起來,開始收拾桌上的籌碼。“下次别這麼打了,這麼打永遠都赢不了的。”
傑瑞小心翼翼觑了眼肖恩的臉色,見肖恩轉身走開,他悄悄拽拽我的袖角。
“鈞山,你打牌也好厲害,你能教教我嗎?”
我看着他那副表情,哭笑不得搖搖頭。
“我厲害的地方多了去了,你就不能挑點兒好的學學?”
龍走到我身後,笑着揉揉我的發頂。
第二天早晨我依然準時被起床鈴叫醒。等我收拾好出門的時候,發現邵燃已經帶着十幾個士兵等在門外了。
“今天這麼早?”我有點驚訝。
“訓練計劃本來就是這麼制定的,”邵燃笑一笑,他眼裡有很蓬勃的生氣,“願意早起參加訓練的士兵們都在這兒了。”
我看向邵燃身後,我看見好一些熟面孔。昨天午飯時和我一起吃罐頭的那個瘦瘦的小子有點腼腆地沖我笑笑,“辛苦你們了!”
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是由一個個看似微不足道的選擇累積産生的。有的人剩下軍饷寄回家,訓練認真刻苦。也有的人一晚上就把一個月的軍饷輸光,雷打不動睡到日上三竿。我早已經過了會置喙别人選擇的年紀,但我始終相信在漫長時光中的點滴努力都會彙聚,最終得到一個結果。
今天的訓練内容針對昨天的具體情況做出了一些調整,邵燃增加了槍械射擊練習的占比。唯一的問題在于給我們配發的實彈非常有限,因此在練習時的每一發子彈都彌足珍貴。龍能搞來一袋子牛肉罐頭,但他沒辦法搞來一袋子實彈。這不符合常理。但總的來說,我們在這裡的行動到目前為止都一切順利。我們已經獲得了一整支中隊的信任,雖然這支中隊隻有區區兩百人,并且在這兩百人裡有很多隻是為了混口飯吃。
當我們在靶場射擊的時候,隔壁精銳部隊正在飛行演習。鹞式的飛行高度壓得很低,呼嘯着劃破空氣,拖出長長的尾焰。訓練場上的士兵們放下手中的槍,仰頭望着鹞式遠去後留下的尾焰出神。
“我們也能有飛行訓練嗎?”一個士兵問邵燃。
邵燃摸一摸下颌,他有點尴尬地笑一下,“飛行訓練啊......那是精銳部隊......”
邵燃的話被打斷。
龍走到那個提問的士兵身邊,他用力拍拍那個士兵的肩膀。
“當然可以了。但是至少要先把槍拿穩,然後再想飛行訓練的事情吧?”
那個士兵眼睛裡亮起光,龍爽朗大笑。
邵燃呼出一口氣,放下心來的神情。
在龍走到隊伍末尾的時候,邵燃跟上去,勾住龍的肩膀。
“謝謝。”邵燃說道。
“客氣。”龍笑一笑。“我知道有夢想是什麼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