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月二十八是按察使夏峰夏大人母親的八十歲壽辰,馮氏早早的備了壽禮,說起來蘇家和夏家還沾親帶故,蘇家大房蘇鴻益的太太苗氏是夏峰的表妹,拐着彎的親戚也是親戚,同在湖南地界兒,兩家人年節常常走動。
夏大人掌管着司法,三品的官位不容小觑,湘玉跟着馮氏去過夏家兩次,兩家離得遠,坐轎子得兩個時辰才能到。
馮氏在金珍行給幾個小姐定了花絲鑲瑪瑙長命富貴鎖,姑娘們穿着一水的酡紅色羅裙,穿戴皆一樣,連小湘琪也是。
少爺們她沒操心,隻是張羅着量身裁衣,除了重宇跟着她一起,重秉、重明跟着老爺去夏府,坐爺們兒的席位。夏老夫人有三品的诰命,是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飽經風霜的面上仿佛在訴說着往昔。
夏老爺子幾年前過世了,怕夏老夫人煩悶,夏大人的幼女搬去了西院陪着老夫人。此刻站在夏老夫人身邊的便是夏大人的小女兒雲瑤。
大夫人徐氏拉着馮氏的手,親密的把她引到座位上:“在座的夫人們可都到了,就你來得晚,老夫人您說怎麼罰她。”
夏老夫人掃了兒媳一眼:“就你刁鑽,小心把客人吓跑啰,蘇家這幾個閨女我是真愛看,紅紅火火的站了這一排,各個都跟天仙似的,瞧瞧人家這孩子是怎麼長的?”
大夫人徐氏和夏老夫人打趣慣了,吩咐丫鬟給太太們上茶,十多個穿着草綠翠岩衫、梳着垂挂髻的少女徐步而至,茶點擺上桌,沒有絲毫的慌亂,腰間都墜着一個玉佩,玉石是上好的翠玉,淺綠色的翡翠花青,刻着山水青松圖紋,寓意“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求個吉利。丫鬟們步伐穩健,玉佩一絲的聲響都沒有,一看便是訓練有素的。
夫人們陪着老夫人說了一會兒話,徐氏便帶着女眷們去了内院,老爺們來給老夫人拜壽,雲瑤跟在大夫人徐氏旁邊,徐氏生了兩兒兩女,大女兒三年前嫁到了京城,大兒子成了親,二兒子比蘇重秉大一歲。
雲瑤招呼小姐們落座,内院搭了一個戲台子,請了城裡最有名的戲班子唱戲。夏老夫人愛聽湘劇,現在一般人家請戲班子,大多都聽京劇,京城的貴人們聽京戲,下面也照葫蘆畫瓢,點了曲子看台上伶人咿咿呀呀。
老夫人點了《誅雄虎》和《百花贈劍》,大夫人點了《拜月記》。湘劇的故事大多取自傳奇小說或者民間話本,要麼姻緣締結要麼忠君報國,小姑娘們看的津津有味,在精神世界貧乏的這個時空,這也算是一大消遣了。
隻是湘玉看了一會,就看不下去了,隻顧着情情愛愛,連基本的邏輯都說不通,她在馮氏耳旁耳語一番,說想繞着花園走走。
戲台子搭在了花園的西側,離得很近,繞一圈假山便到了,湘玉帶着采薇,玉瑤也跟了過來:“我也同你去透透氣,這些劇我不太愛看。”
鼓闆、铙钹、大鑼等樂器奏弄起來,後面夫人們的言笑晏晏淹沒在其中。
花園裡有個涼亭,玉瑤帶着湘玉坐在涼亭裡,清風徐徐吹來,涼亭建的高一些,假山的景況一覽無餘。
湘玉每年都得有幾次跟着馮氏出來交際,各家小姐認個大概,和玉瑤雖不親切,但也大緻了解她的性子。
父親是三品官,玉瑤從小錦衣玉食,脾氣有些驕縱,但也進退有禮,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八歲的年紀就有着小才女的稱謂。
女子15歲及笄,到了十一二便開始相看了,有下手早的夫人,九歲十歲就開始留意城裡各家的女兒,湘玉還聽馮氏歎過,如果玉瑤年紀再大上三四歲,配給秉哥也不錯。
湘玉當時聽這話腦補了一下大哥那張撲克臉,玉瑤的脾性碰到大哥,估計得爆炸。玉瑤長得高,比湘玉要高上半頭,身量纖纖,已經有了小淑女的模樣。
二人正聊着天,聽到假山後面一陣騷動,望過去是一男一女在争執,湘玉看男子有些面熟,等那人轉過來,發現是玉瑤的二哥夏瑞海。
很顯然玉瑤認識那女子,玉瑤起身說有事先離開一會兒,返身去戲台子找太太。
玉瑤走得急,腳下邁着小碎步往前趕,額頭上滲出汗珠,咬着牙在心裡把哥哥罵了一萬遍,祖母壽辰大好的日子,差點就被他給毀了,若是宣揚出去,夏府的臉面還往哪裡放,她們還要不要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