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河對此不感興趣,沒留意聽清這幾者之間的聯系,亦是沒放在心上,隻全神貫注于修煉。
這本是一段清閑時日——若是沒有施明言堅持不懈隔三差五來鬧的話。
内侍早已熟練應付施明華的話,溫和地擋在那绯紅身影前,道曲修士如何如何閉關清修,不可打擾。又把施明華那日打敗曲河時使得劍招誇得如何如何精妙絕倫,精彩至極,簡直就是天上有,地下無,哪裡再需從師學習。
推三阻四、好話說盡,就是不讓這位太子殿下硬闖。
施明華最初聽了幾次,被奉承的心高氣傲、得意忘形、暈頭轉向,一時也忘了自己來的目的,就這麼被打發了回去。
這而此招雖管用,屢試不爽。但施明華就算再蠢笨遲鈍,也漸漸反應過來他們在敷衍應付自己。
終于,施明華再不顧他們花言巧語,堅持硬闖。
進了門,衆内侍再攔不住他,被逼問下,隻好無奈将他領到曲河房門前。
施明華大喊着曲河,等了一會兒,見無人出來相迎,便徑自上前推開門扇,昂首挺胸邁步走了進去。
然而陳設簡單、裝飾清素的房裡空無一人。
曲河早就聽到了外面的喧嘩和施明華的吵鬧之聲,隻當會和前幾次一般被内侍打發回去,也就沒放在心上。但過了一陣,卻聽到聲音不減,反而愈發向自己的房間移來。
知沒有攔住,曲河歎一口氣,停下打坐,将盤起的雙腿舒展。
雖很想将無恥的施明華打一頓,但終是無奈,不想給自己和施明言和惹麻煩,隻好選擇躲起來。他在施明華推門之前,打開窗戶,輕巧無聲地翻了出去。
身形隐匿在窗扉下,曲河聽着施明華進了屋,急躁的腳步聲在他的房間裡走來走去,不死心地翻箱倒櫃尋人。
屋子雖不算小,卻是肉眼可見地無藏人之處。
尋人無果,不一會兒,施明華便氣急敗壞地離開了屋子。然而他又不死心地将其他能搜的地方都搜了後,才氣勢洶洶地徹底離開。
曲河回到屋中,将被施明華粗暴無禮之舉弄亂的東西一一收拾好,而後便上榻繼續平心靜氣地打坐。
——
日落西山,天邊殘陽似血,紗窗染上一片橘紅暮色,淺淡光芒透進屋内,在地面落下一小塊暖意的光影。
曲河緩緩睜開眼,看着眼前晦暗模糊的屋内,結束打坐,用火折子點上了燈。
如豆燈火緩緩燃起,微光漸漸照亮整個屋子。
房外内侍窺見屋中燈火,少頃,便輕輕叩門,将晚膳送了進去。
又為曲河将涼掉的茶倒掉,沏了一壺熱茶。
看着今日内侍送來的晚膳格外豐盛,又隐約察覺到今晚的氣氛有些不同尋常、格外緊張匆忙,曲河心生疑窦,忍不住問道:“今日這晚膳……”
内侍恭謹答道:“曲修士不知,今日宮裡有西于國使臣來訪,四皇子前去參宴,特令奴才不可怠慢修士。”
西于國使者……
曲河點頭表示知曉。
将飯菜準備妥當,知曲河不喜有人在旁伺候,内侍默默退出了房門。
房門合上,掩去暮色。曲河在桌邊坐下,舉箸靜靜用起了晚膳。
偶聽碗筷輕碰,發出清脆聲響。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這邊安靜如此,靜無人語。遠處宮宴卻是熱鬧非常。
大殿燈火璀璨,富麗堂皇,舞樂不斷。
宴席上,杯盤羅列、肴馔堆盈,佳肴與美酒的香氣充盈鼻間,衆大臣權貴與西于國使臣推杯換盞、觥籌交錯,語笑喧阗。
然而那端坐于上座的倩影,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融入這這歡聲笑語的場面中。
施易安指尖幾乎要掐進掌心中。整場宴席中,她幾乎都沒怎麼動筷,毫無食欲。層層疊疊華服之下,纖弱的身軀在不停地輕微發顫。烏發中的華麗精緻的钗環以一種極小的幅度晃動着。
毫無血色的蒼白面孔被華美妝容遮掩,才沒被人察覺到異常。
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安靜地低斂着眸,不敢與那肆意下流打量自己的西于國皇子對視。
然而縱使如此逃避,最擔心的事情卻還是來了。
迎接西于國使臣的宴會舉行至一半,酒到酣時,那西于國皇子站起身,向皇帝行了禮後,便将自己此行的目的說了出來——想要求娶長公主施易安,結兩國之好。
看着那高大粗壯、滿臉橫肉的西于國皇子,施易安眼前一陣發黑,耳邊一陣轟鳴,咬緊了牙,才勉強沒讓自己栽倒在地。
她不想……
即使早已逼迫自己接受了和親之事,但當親眼見了那西于國皇子,她才知自己尚未心如死灰,心中仍是百般不肯,千般不願……
曲大哥,曲大哥,能不能來救救她……能不能再救她一次?
施易安眸瞳空茫一片,金碧輝煌的大殿、扭頭看向她的衆人,變成一片扭曲的迷離之色。腦中再無暇思索其他,唯有那道潇灑飄然的身影盤踞其間。
曲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