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飏讓俞百川扶自己,再到前面看看。
百姓們幹得熱火朝天,甚至有人苦中作樂。你一言我一語,有說有笑。
衆人分工明确,婦女們負責在一旁和泥漿,男子們負責搬運與鋪墊山石。
也不知何人唱起了歌謠,蕭景飏循聲望去。是個粗布麻衣的女子,身上褐色的衣裙打了不少破補丁。身段看上去不錯,頭上包裹着做活的碧綠頭巾。
那女子背對着蕭景飏,他一時看不到對方的樣貌。
“妾盼君歸,夜夜思。不知歸期待何時,妾似黃連,苦難言。”
婉約的歌聲在山間回蕩,原本說笑的男子們擠眉弄眼嬉笑着,低聲似在打趣着什麼。
俞百川大大咧咧,誇道:“真好聽,就是聲音聽着有些熟悉。”
蕭景飏品味着,歌聲柔婉輕靈。曲意雖是苦情,但被唱得有幾分歡喜。
“這裡,能有你什麼熟人?”蕭景飏打趣道。
俞百川撒了手不扶蕭景飏,上前一步擋在蕭景飏身前,向那個女子那邊張望。
那女子提起一桶泥漿回身,歌聲嘎然而止。
這泥漿沉重,她拎着十分費勁。咬着唇使出吃奶的力氣向前走,自然唱不得小曲了。
俞百川瞪大雙眼,這女子雖然面上沾染了泥漿的污穢,但他一眼認出是江婉瑩。一驚一乍喊道:“是江姑娘,江姑娘。”
江婉瑩聞見有人喊他,暫時放下了木桶,擡眼望去。
“俞管事。”江婉瑩笑盈盈與其揮手。
俞百川忙過去,幫其拎起木桶。
俞百川這一動,江婉瑩才看到蕭景飏亦在。
她垂下眼眸,如此灰頭土臉的,就當沒看見。
不對啊,那個景公子看不見,她沒必要在意。
江婉瑩立刻笑靥如花,跟在俞百川身邊道謝。
而蕭景飏知道唱曲的女子是江婉瑩,當真是大吃一驚。幸而有眼紗遮擋,他可以肆意看向她。
江婉瑩甯肯做粗活累活,也不願留在自己身邊。如今看來或許江婉瑩厭惡自己,之前的一切确實都是些虛情假意。
想到此處,蕭景飏越發覺得憋屈,怒喚道:“俞百川。”
俞百川正與江婉瑩閑聊,得知對方來此做活是為了賺工錢。猛地聽見龍顔不悅,連忙将空桶還給江婉瑩,匆匆撂下一句:“遭了,我家主子看不見,定是着急了。”飛奔趕回蕭景飏身邊。
江婉瑩斂容收色,沒了笑意。不禁為景公子擔憂,若真是瞎了倒是怪可惜的。
她望向蕭景飏,那張俊美的面容上似有凝霜般的冰冷。心中腹诽:“這人,脾氣越發古怪了。”
幾句污言穢語,落入蕭景飏耳中:“那個唱曲的姑娘,生得花容月貌。聽說她住在何婆子那個孤寡婆子家,哥幾個機會來了。嘿嘿,半夜摸黑翻牆去何婆子家,說不定能與她共度良宵呢,嘿嘿!”
蕭景飏負在身後的右手,緊緊握拳。這個江婉瑩唱什麼曲,招蜂引蝶的引禍上身都不自知。
“公子,可是要下山?”俞百川趕過來,詢問。
蕭景飏憤憤低聲道:“汪指揮呢?”
俞百川回道:“應當就在附近。”
說話間,俞百川四下搜尋汪指揮的身影。
“在那裡。”俞百川下意識指着江婉瑩的方向,一時忘了陛下看不見。
蕭景飏看得清楚,那個汪指揮正過去幫江婉瑩拎木桶。
這個汪指揮扮成百姓,一襲青色的粗布麻衣。他長身玉立,眉清目秀,乍看上去像一位滿身書卷氣的書生。
江婉瑩沒有拒絕汪指揮,熱情喚道:“多謝,汪小哥了。”
這幾日在此做工,汪指揮時常幫她,一來二去二人也就熟悉了。
江婉瑩倒覺得這個汪小哥,甚合她心意。溫柔體貼,重要的是聽話。
俞百川啧了一聲,在他眼裡那個江婉瑩與汪指揮簡直是在打情罵俏。
他忐忑不安偷瞄了一眼,身邊的陛下。從前還能從眼神裡,多少揣測聖意。如今幸好隔着眼紗,不然被陛下看到還不得龍心大怒。
“百川,下山。”蕭景飏聲色冰冷。
俞百川察覺龍心不悅,隻覺後背一涼,抖了抖發冷的肩頭。不敢多言,攙扶着往山下走。百思不得其解,陛下明明看不見為何會生氣。
江婉瑩直起腰身,眼光去追尋似有負氣離去的背影。
江婉瑩自嘲一笑,笑自己為何會覺得不舍與遺憾。
汪指揮停下手裡的活計,陡地湊到江婉瑩耳畔,嬉笑道:“瑩姐姐,可是看上那位景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