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林素開車回家，今早的陌生号碼又打來了。

他沒有接，因為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紅燈恰好結束，路邊兩旁的路人舉着傘，踏上泛着水光的斑馬線，林素停下車，左手離開方向盤，給姜裸撥打電話。

比姜裸聲音更快傳來的，是雨水落到傘面時發出的噼裡啪啦聲，然後一聲刺耳的喇叭聲暫時替代雨聲，待到喇叭聲遠去，姜裸才說話：“這破天氣，今天下午還好好的，怎麼晚上突然下雨。你說他下就下吧，還偏要在這時候下，可憐我們加班人，白天被老闆壓榨，晚上回去還要洗被雨淋濕的衣服。”

林素側頭看窗外，一顆顆碩大的雨水打在車窗上，外界的景色模糊不堪。

莫名的，林素感到煩躁：“你車呢？”

“在公司外面，沒開。”姜裸回道，“今下午，我媽突襲A市，說在商場的什麼福酒店和小姐妹聚會，讓我下班後去接她，我一個社畜，都多久沒去那破地方了，早忘了路線，就想着打車去，結果這破天氣，打車的人特多，我加錢都不好打，現在還擱……”

他一抱怨起來就喋喋不休，林素趕緊制止：“說個正事，《啟明星》一測的反饋怎麼樣？那段時間江衍出了事，我忙那事去了，忘了過問。”

雨勢驟然變大了，姜裸的聲音有點模糊不清：“還能咋樣？反正說什麼的都有，說咱們抄襲的，拿二重旋律來對比的，玩法太垃圾的，說咱們虛假宣傳的，吐槽咱們拿3A當噱頭的。”

“反正不怎麼樣。”

“那……”林素咽了口唾沫，把手機放在一旁，手握方向盤，随着車流前進，“我們預計的第二次測試時間，是多久？”

“明年三月。”姜裸說，“然後，根據反饋再改改，争取七月公測，九月開服。”

紅綠色的燈光慌的林素眼睛疼，他微眯着眼，目視前方：“我們現在才做好水星，到明年估計完工火星。七月遊戲的《諾斯替》是42天一個版本，一年一張新地圖，我們要和他競争的話，也得按照他們的節奏來，但他們的地圖有原型，我們沒有，我們主打的就是還原真實的星空，寫實星空制作難度遠比二次元高。”

姜裸道：“這才是‘宅男拯救世界’啊。沒有心意，沒有挑戰性，沒有難度，我們憑什麼從七月遊戲手中搶下開放世界這塊蛋糕？又拿什麼走向海外？我們的目标是TGA，告訴全世界，我們大陸也能做出好的遊戲。”

道理林素都懂，但問題在于，那些視覺效果要他來搞！

這玩意兒真的很難做啊！

林素頭疼，詛咒姜裸踩水坑。

回到家裡，林素一推開門就看到江衍坐在沙發上等自己，沙發前的茶幾上擺着切好的水果，一旁的飯廳裡，餐桌上，新鮮的飯菜還冒着熱氣。

家裡的地闆幹淨得沒有一根頭發，鞋櫃裡還有一股淡淡的木香，林素換好拖鞋進門，見江衍下身蓋着懶羊羊毛毯，手上握着水果刀，正在給雪桃削皮。

聽到林素的聲音，江衍立即放下水果刀，抽了張衛生紙擦手上的雪桃毛，向林素張開手：“寶貝，你回來了。我一個人在家，好孤獨好寂寞，要抱抱。”

窗外雨聲如雷，狂風嘶吼，家中飯香撲鼻，喜歡的人笑着要抱抱，林素閉上眼，慢吞吞吐出一口氣，懷疑自己在做夢。

沒有得到回應，江衍卻不開心了：“寶寶你嫌棄我在家白吃白喝嗎？哇啊，我好可憐，我……”

“沒有。”林素走過去，抱緊撒嬌的江小朋友，“我忘了買炸串，怕你不高興。”

“我是這麼作的人嗎？”江衍指着自己，更委屈了，“還是說，在你心裡，我就是這樣的人？哇啊，冤枉啊，我不是……”

林素拿起一快香蕉，堵住江衍的嘴，江衍眨巴眨巴眼，想擠出眼淚，卻怎麼也擠不出來。

林素半蹲在江衍面前，把他腿上的懶羊羊毛毯往上拉了點：“寶貝，外面下雨了，好大的雨。”

江衍歪了歪頭，看起來似懂非懂，嘴巴卻說：“公司出了事吧？”

安靜了幾秒，江衍耷拉着腦袋：“對不起寶貝，我……我……我幫你挖Daily，我今天和良美相處的很好，她喜歡我，我覺得Daily肯定……唔。”

林素抿唇，身體突然前傾，吻了上去。

這突如其來的吻讓江衍一愣，可當那溫熱的嘴唇貼近自己，一點點撬開自己時，他還是忍不住，仰頭回應林素。

幾分鐘後，江衍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林素才放開他，用手指在江衍嘴角蹭了蹭，抹去那點水漬。

“寶貝。”江衍揉着有點紅腫的嘴唇，“你今天怎麼了？”

“心情不好，莫名的煩躁。”林素說着，脫下外衣扔在沙發上，去飯廳裡端菜。

江衍附身把茶幾上的物品移開，伸長脖子問：“公司的事很嚴重嗎？”

“所以你要快點好起來啊。”林素先把清炒蝦仁與可樂雞翅端到茶幾上，再回去端蓮子排骨湯，他在玻璃門後面，被對着江衍，“你不在，程序那邊要翻天了，那幾個專家動不動就意見不合，姜裸都壓不住。”

江衍“哦”了一聲，有點委屈：“其實，那幾個人我也有點壓不住，但是，他們卷不過我。”

一說到加班，江衍就不困了：“他們再厲害，也四十好幾了，身體條件在這兒擺着，不敢熬夜，我不一樣，我年輕，技術也不比他們差，還比他們能熬，他們不服都不行。”

當卷王還當得挺自豪。

林素把一碗米飯放在江衍面前，拿筷子敲他的頭：“他們四十了，難道你不會四十？”

這個話題有點敏感，江衍不想再聊下去，擡起手搓眼睛，搓出兩滴眼淚，再豎起兩根手指：“我今天挨了兩次打，一次是在醫院裡，我姐姐嫌我吵，打我，一次是你。”

他說完就噘嘴，又嘤了出來，林素一激靈，也把這個話題抛之腦後，手忙腳亂地哄人。

這正合江衍心意，他端起碗，指着中間的蓮子排骨湯：“我要吃排骨，大的。”

林素趕緊夾排骨，還很貼心的用湯勺把碗裡的幾塊排骨全撈起來，放江衍碗裡。

江衍吃到了排骨，滿足地砸吧砸吧嘴：“寶貝，我讓阿姨炖了一鍋湯，鍋裡應該還有排骨。”

這是吃着碗裡的，惦記着鍋裡的啊。

林素無奈，拿着碗去鍋裡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