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憬與湛霜月分坐在暖榻小桌兩邊,都良久未語。湛霜月一直摩挲着手爐,盯着燭火出神,突然燈花炸了噼啪了一聲,把她吓了一跳,也因此回過神來,她沒看闫憬卻開始說話,語氣裡滿是迷茫,“我要怎麼做呢,哥哥也默許了祖母與父親對阿韫的做法。我也能理解他,父親四個嫡子,一個算廢了,一個下落不明,他與大哥皆有可能成為下一任家主,若他為了阿韫的事與父親鬧開了,他就沒什麼希望了。也許他是想着成為了下一任家主,就能好好的保護我和阿韫了。”
闫憬沒言語,靜靜聽着湛霜月絮叨着說了許多連她自己都難以相信的話。他與湛韬接觸不多,湛韬會不會為了家主之位而聽從湛大帥對湛韫之事不再過問,他也不能确定,但湛霜月顯然是能确定的,所以她才會一直說,看起來是說給湛韫聽的,實際上她是想說服自己。可是很快她就不說了,不停的眨着眼睛,還轉過頭去擡起手用帕子抹了抹臉頰。
對于湛霜月的心情,闫憬多少能體會些,他想了想,看向高幾上那支垂絲海棠緩緩開口,“二姑娘,你現在知道為何我會找上你而不是三少了嗎?三少疼愛湛韫的心或許不比你少,但他有比你多得多的顧慮,他要顧慮到你,要顧慮到即将進門的新婚妻子,将來還會顧慮到他的孩子,他若成為了家主,自然無人能傷到你們,但他不是,他就不得不小心些。在大帥心裡,他與你還是不同的,你可以哭鬧怄氣,他不可以,他那樣做,會讓大帥覺得他不是下一任家主的合适人選。”
闫憬說到這裡,停了下,轉頭看向湛霜月,“所以就算他想找回湛韫,也得是在他成為下一任家主之後,因為即使大帥宣布他是家主繼承者了,也還是有太多變數。但你不用擔心那些變數,從一開始,湛家二姑娘就不在大帥與老太太定下的下任家主的候選人裡,即使二姑娘管家的确很出色,在他們看來也不過是個會成為别人家合格的當家主母的嫡女罷了。”
湛霜月本就聰慧,已經看透了不少事,這幾日又一直被闫憬點撥,再加上今日湛韬與湛老太太的态度,她已經對闫憬之前的提議動了心,但問題在于隻有她一人在搏,真的能有一日會坐上那帝位嗎?萬一她真的坐上了那帝位,她又該做什麼呢?她隻想找湛韫,怎麼着就得坐上那帝位了呢?
闫憬見湛霜月又沉思不語,也不催她,起身告辭要走,“這夜色不早了,二姑娘看着臉色不大好,還是早些休息,等養好了身子,再找我聊聊也不遲的。對了,二姑娘,我與你說的話,你對三少說了多少?”
湛霜月便如實告訴闫憬,除了闫憬讓她稱帝一事,其餘的都說了。闫憬聽了,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覺得有必要與湛韬見一面談談,他對湛家沒興趣,隻不過是因為答應了湛韫才打算掌控湛家,等湛韫回來他自然就丢開手了,他得讓湛韬相信這一點才行,不然湛韬使絆,他是對湛韬出手好呢還是不出手好呢?
闫憬又想起他對湛家的主子們都不熟悉,得趁着湛大帥還沒空回府前弄清楚了才行,他看向又陷入沉思的湛霜月,“二姑娘,旁的事你慢慢想,不着急。但眼下有一件很急的事,你得先幫我處理了。我對湛家人口不熟悉,所以需要二姑娘派一個在湛家多年又知根知底的人給我用段時間。”
湛霜月聞言想了想,“有個人倒是适合,姨娘再坐會,我把她叫來交代幾句,就讓她跟着姨娘吧。”她叫進懷萱,吩咐去把甘嬷嬷請來,“甘嬷嬷是阿韫的奶媽,也是湛家的家生子,她的父母公婆都伺候過祖父祖母,她丈夫是我父親的伴讀,可惜成婚五年後就染病沒了,留下了懷着身孕的她與長子甘楚,可她那腹内的孩子在生産時難産沒能活下來。那時阿韫被祖母抱去養,就讓她做了阿韫的奶媽,她與甘楚都對阿韫極好,對湛家的事也都清楚。”
闫憬聽了這話,便又坐下喝茶等着甘嬷嬷。甘嬷嬷來的也快,她每日早晚都會去湛韫的院子裡轉一圈,這會剛轉完了要回家去,被懷萱叫人用小轎擡來了。她進屋後,恭敬的給湛霜月闫憬二人行禮,聽湛霜月說了讓她跟着闫憬的事,她便看向闫憬,笑着點頭應下了,“叫姨娘知曉,我往日裡都是家去的,隻早晚到四少的院子裡轉一圈,今後跟着姨娘,我便不回家去了,還住在四少院子裡我那屋子裡。姨娘有什麼事要交代,随時打發個人叫我。”
闫憬笑着起身,扶着甘嬷嬷讓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那就多謝嬷嬷了,我初來乍到什麼到不知曉,萬千頭緒不知從哪裡理起才合适,得了嬷嬷的幫助,我定能很快上手做事了,二姑娘,你也莫要擔心了,俗話說的好,船到橋頭自然直,如若不直撞過去。這天色是真不早了,還麻煩二姑娘讓懷萱姑娘先把嬷嬷送回去,我也該回去了,得空了再來。”
甘嬷嬷出去後,闫憬也要走,他走了兩步又轉身走了回來,看着湛霜月笑着,“二姑娘,還得麻煩你一件事,安排我與三少見一面,我有些話要與他說。”見湛霜月應下,他也就不再多說什麼,再次告辭便回了自己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