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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瓊華雨露(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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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立鄭重其事告訴我的時候,其實我已經知道了。那天在後院打量新圍起的花圃,崔流秀請我到一旁,眼睛眯成一條縫。他說恭喜我,宮裡要添丁了,娘娘身為主母,整個内廷的孩子都是娘娘的責任,未來可要幸苦了。我一時沒明白,微張着口瞪人。誰要生孩子?那刻豔陽當照,簡直如盛夏一般,胸口汗津津的,汗水從皮膚滲出,又涼又癢。我吸口氣,手裡還捏着翻土的鋤頭,明白發生了什麼,頓時勃然大怒。

雖然經曆過許多事,但若處境惡劣,又無計可施,我發洩怒火依然靠摔東西和跺腳。鋤頭給丢得老遠,一跺腳,感覺眼前的世界給震得變形了。崔老頭的臉就變形了,他在說什麼,嘴張得那麼大,多少孩子要從他嘴裡迸出來。我的腦門嗡嗡直叫,花草房舍怎麼浮起來了。剛才他為什麼笑,人人都在笑,眯成一道縫,大鼻孔卻一開一合,鼻孔朝我吹着濁氣。他們和單立一樣,做那種事都瞞着我。

“娘娘,什麼事啊?怎麼臉都紅了…”恍惚間有人在身旁,拍着我的背,又替我拭汗,支支吾吾說些不着邊際的話。

我伏在花廊的欄杆,呼呼大喘,拳頭冷顫,腳底泛麻。宮人跪了一地,崔流秀領頭跪在面前,那把鋤頭剛好壓着花苗,花莖給攔腰截斷,一地狼藉。突然冒出些許理智,告誡自己不能激動,過于激動會犯病的,那樣我與單立更沒未來。

深吸腹氣,等再擡起頭,宮人早退走了。孝姑端來熱水,好言好語哄我喝幾口,又勸我去寝殿躺下。我的模樣一定很可怕,瞧她畏懼又擔憂的表情就知道。小腿肚還是麻的,走不了路,抓住她的手,問單立去哪裡了。

他去哪裡了?不會在九鹿跟那女人一家團圓吧。

“娘娘,陛下去校場了,他每天這個時候去的。”崔流秀還沒走,依然跪在腳邊。

誰知道他會去哪呢,誰知道他心裡記着誰。盛怒帶來的燥熱退去後,心底冰冰涼涼。接過擦汗的帕子,眼淚就湧出來,滿心委屈無處說,呆呆坐在花廊下許久。終于回到寝殿,拆發卸妝,更衣洗澡,收拾完心情,天色已然暗了。我拿着鏡子,沒精打采,瞧自己哭腫的眼皮。這時他回來了,今天他很晚回來,看來打完腹稿,預備告訴我這件喜事。

今夜的月亮都不露臉,月亮也要避開我倆。寝殿内隻有刻意的冷靜。

“小冰,我真沒想到。”他不知下午發生的事,挨近身,試圖抱住我,“你别生氣,你怎麼折騰我都行,隻是到外面…”

我卻抽身笑道:“真有這種好事?恭喜陛下了。”

因為燭火昏暗,剛才他沒看清我的臉,如今摸一摸手,我的手明顯在抖。他知道我已經知道,就走去門檻叫人,來的自然是崔流秀。我聽見他說,誰叫你告訴她的。對方不知回答了什麼,爾後他就擡腳踹人,罵他多管閑事。

身體十分疲憊,沒氣力再發作一次。他再次挨過來,我拉起被褥向内轉身,不與他說話了。

之後瓊華宮沉默多日。隻有枝頭的鵲兒落地張望,無人敢吱聲。單立每日杵在那裡,除去見外臣的時間,他連校場也不去,一下朝就回瓊華宮。頭幾天傷心委屈,我經常獨自落淚,他就坐在臨窗的搖椅裡,離我的床榻數步之遙,自己翻弄一堆信件。後來我繼續打理花圃,他也跑到後院,換上馬靴舞刀弄劍。我算明白了,他怕我發瘋發病,故而時刻置于視線之下。那麼其它事呢,他随意臨幸的女子懷了孩子,他不打算同我解釋這個了。

如此過去一月,天陰沉沉的,快到落雪的季節。新配的藥方很苦,這天喝了半碗,忍不住咳嗽幾聲,他扔下奏本走到近處,接過茶碗讓我漱口。

“天涼了,給娘娘多蓋件衣服。”

其實屋裡并不冷,宮人怕他責難,連忙開箱子翻找毛衣服。之前他叮囑過衆人,他不在内宮的時間,得留一個看顧娘娘,别叫她一個人待着。

孝姑小心翼翼的。裘衣找出來了,裹到肩頭,我覺得太熱,被他用全副精力盯梢,心裡不知什麼滋味。

“你怎麼跟老狗似的盯着肉骨頭?”忍不住掀開毛衣,我不要穿這個。

他露出笑容:“你終于跟我說話了。”

似乎舒了口氣,呵呵笑着,摟住我的肩膀,将我摟到懷裡。這算原諒他了麼,他本來不求我的原諒。那算我容忍這件事了,心裡咯噔一記,手腳幾番掙紮,非但沒掙脫,他伸出脖子猛親我的臉。又迷茫又委屈,要怎麼為人妻呢,從來沒人教過我。

那樣的心情并未持續很久,因為瓊華宮不能長久鎖閉,我沒多少時間獨自傷懷。主上宣稱皇後病愈,日常瑣事便接踵而至。整理好秋收的賬目,宮裡要置辦過冬的衾被幔帳。喜兒未歸,金芽芽年幼,許多事由崔流秀帶領,交給我一一過目。按照舊列,每年壓歲,需給服役宮女裁一套新襖裙。先前耽擱了些日子,這幾天我忙着選料子看花樣,繡坊送來許多舊年的花樣,等我選好了,她們才可開工。

這天剛下完雪,孫姑姑過來請安,順道呈上一套新制的衣扣。東西是萬家莊送的,一套十二制,有如意雲,蝶戲花,童子祝壽,金翅飛鷹許多樣式。那處的繡工做活考究,繡衣做完需配上扣子,整套一點差不得。如今又想出這些新鮮花式來取樂。

孫姑姑笑道:“娘娘,這扣子鑲在對襟素緞上才别緻。”

我點頭,想起單立有件騎裝,很配那枚飛鷹扣。正在想他,他就來了。桌上堆了許多細布綢緞,有幾塊白絹挺顯眼,用線描出紅嘴水鹄綠柳黃莺之類的。他看見了,就拾起來仔細瞧。

因為有外人在場,我不好對他怎樣,隻問要不要上茶,什麼時候去趟霞光殿。

哪知他問一旁的孫姑姑:“這東西挺精緻,如今宮裡有多少人會做這個?”

孫姑姑忙道:“四季花卉水禽飛鳥經常要用的,繡坊裡有些年紀的都會。陛下想要什麼?娘娘喜歡碧波水鹄,正要新做一床被子。”

單立笑道:“我不懂這些,好奇問問。因為從前絲織物在鼓城很金貴,我想姑姑應該知道。”

對方聽見,更有興緻:“陛下,鼓城那裡喜歡蠶絲絞的細紗,晴空色或灰霧色最好,黃胡子們當肩巾用,斜束入腰,綴一枚香草扣,這樣顯身份。小時候剛入宮,我就幫忙姑姑們紡紗搖線,做了好幾年呢。”

單立看着我:“可惜,如今鼓城封了。”

不懂他何意。等繡坊收拾完東西告退,他坐到我身旁,提及如今很難換到金币。外庫的金币少了,向南嶺或者其他藩國要東西就麻煩些。他想寫封信去西北,讓喬大哥去一趟鼓城,探探那處還能不能同中土做買賣。不過此事不宜張揚,不能用官家的名義,隻說私行做買賣就好。

我自覺想到:“用萬家莊的名義就好。”

他點頭:“大寶那處好說。隻是需同喬兄弟說清楚,麻煩他走一趟。”

還是我來寫信吧,用家書寫給青川,她自然能明白。單立若親自發信函,就像朝廷發文交代公差一樣。

他又算着青川的孩子有幾歲,到了年紀練武,預備送套小流金弓。

我睇睨怪嗔:“人家孩子不喜歡拿刀弄劍的。”

“你懂什麼,”他朝後一仰,還翹起腿,“喬三虎的孫兒,必定是鐵血男兒。”

夜裡臨窗寫信,攤開紙,無意怔怔半刻,随後才慢慢動筆。單立時不時走過來,接過筆添上幾句,他的字和我的字絞在一處。青川見到,一定覺得我倆是恩愛夫妻。歎口氣,起身去洗手,壁上有顆夜明珠,流光溢彩,他特地找來送我的。華光溫柔,香爐氤氲,反襯得窗外的夜很空很黑。倚着窗格,突然發覺飄雪了,還未感受到冷,人即給緊緊摟住。單立的身體好熱。哎,旁人強迫給的溫暖,我沒有力氣反抗。

十一月過去好幾天,喜兒依然沒有回來。我有些擔心,想遣人去找,走至湖畔彎道,瞧見金芽芽又在欺負萍萍。這個牙尖嘴利的勢力丫頭,怎麼教都是這個德性。她認為萍萍隻是蠻邦庶民,根本不配入宮。最近萍萍跟着何夫人學點茶,她就嘲笑人笨拙,烏骨雞學鳳凰,這是她嘴裡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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