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隐隐透着一點稚澀，被嚴肅果決所掩蓋過去。

姜明厲聲道：“用戶名為錦繡江山，聽到請回複。”

時閱習被吓得夠嗆，呼吸不敢滞，急忙應聲：“是、是我…”

眼淚款款，鼻涕泡都破了好幾個。

“鑒于你在網絡聊天過程中對他人進行了人生攻擊和辱罵，情節惡劣…”

“嗚嗚嗚…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對不qi嗚嗚嗚……”

姜明唇角牽起一抹笑，有些忍不住。

還真是小孩子啊？

否則也不會這麼快就相信她漏洞百出的說辭。

“不準哭！”

時閱習凝聲閉嘴。

“下次還罵不罵人啦？”

“不、不罵…”

“聲音呢，聽不見”

“不罵啦！”

“你說說，以後該怎麼樣？”

“嗚嗚不、不罵人、不、以後再也不滿口噴糞啦！嗚嗚嗚…”

咳咳

姜明捂臉。

……至少這回能稍微長個教訓吧。

“嗯…咳，鑒于你認錯态度良好，這次不會記錄在案，你還是一個良民，記住了沒？”

“記住嗚、記住嗚”……

姜明腦袋被哭得有些嗡嗡響，遂挂斷電話。

收起手機的一瞬間，她恍然覺得，自己還是有解決問題的能力的。

至少，不該是怯懦的，麻木的，将一切憋在心裡。

對現實退避三尺，好像這樣才是象征她甯死不屈，絕不求饒。

……

輕裝上陣，飒爽秋意，陣陣風微涼，将新的季節撲絹。

姜明心裡邊兒突然就充滿了力量。

……

—

某人瑟瑟縮在被窩裡，電話已經挂斷了。時閱習還一陣後怕。

如果他剛才認錯态度差一丢丢，是不是現在嗚嗚車就跑到表哥家來抓他了？

他要回家！

他還要去學校上學呢！

“表哥嗚嗚……”

某人又從被窩裡爬出來，連鞋都忘了穿，赤腳奔走。

天已蒙亮，随着咔嚓—的關門聲，房内恢複一片淨。

—

坐在座位上，姜明心裡想，什麼時候可以調座位？

“韓汐月沒來，饒思琪也沒來，你知道吧”

“哦”

姜明正寫題呢，遊漾冷不丁冒一句。

讓她想起上次放國慶假前，和遊漾的那場對話，想起來還挺幼稚的。

就像一群小孩子，分幫派搞小團體，一緻對外，針對孤立。

但，前提是，沒有韓汐月和饒父的那件事。

如果沒有這件事，姜明就能輕而易舉把所有事情的矛盾沖突歸結為一場勾心鬥角的鬧劇。

她理清頭緒，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是一場對饒同學的圍獵，要在細水長流中折磨絞殺，唯有如此才能解恨。

饒德富進去了，韓汐月的委屈還沒有消解，所以，饒思琪作為始作俑者的女兒，必須替父受罰。

這樣的做法才是讓所有人一緻贊同，拍手叫好的吧？

那…是真的打算要她死嗎？

要…

饒思琪不堪忍受，最後草草自我結束生命……

她也不明白自己所堅持的正義是什麼了。

明明，饒思琪是無辜的啊，她什麼都沒有做，甚至連做什麼的資格都不曾被賦予。

姜明深呼氣，吹跑蔓延開的一絲沉重。

偏頭問道：“那你呢？你有和韓汐月成為朋友嗎”

有一個小長假的時間，要真的那麼想着念着一個人，不會有這麼大氣性忍得住的。

遊漾沒想到姜明會願意和她繼續聊。

頓了頓。

輕輕搖頭。

姜明又問：“你…為什麼那麼喜歡韓汐月？”

措了半天辭，最後還是用了“喜歡”

遊漾又愣。

等了許久，緩緩開口：“我，我和她是初中同學，也是骞苑女校的學生，初一我就知道她了”

“其實…”

遊漾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其實是我一直知道她，她從不知道我。”

“初中那時候，女校嘛，都是女生，骞苑那塊區周圍的學校都是那種封閉式管理的，和外校談戀愛實在困難。所以那會兒學校都流行喜歡女生…”

“嗯…也不能這麼說，畢竟年紀都很小，不懂什麼情情愛愛，更别說和同性談戀愛”

遊漾突然有些腼腆，姜明靜靜聽。

課間，班上有點吵，還有人睡覺，還有人去吃早飯還沒回來。

“就，像追星一樣，你追星嗎？”

姜明搖頭。

“就像粉絲對偶像的喜歡一樣，我們初中也是嚴格封閉式管理，大家精神狀态都不怎麼穩定，氛圍經常是緊張的。像韓汐月，這種哪裡都完美的女生幾乎成了全校人的精神領袖”

“你知道嗎，她的性格多張揚，又那麼耀眼，沒辦法不受感染。喜歡她追随她，放在當時是種流行”

“你沒辦法否認她給當時的我們帶來了怎樣的信仰與支撐”

姜明看到遊漾眼底的複雜情緒，讓人看不懂的複雜。

她突然莫名其妙地想到之前在班主任辦公室門口遇到韓汐月，她和她距離很近時流露出的反感。

遊漾繼續說：“韓汐月早就在圈子裡很早聲明過，她高中是打算留在本部的，就因為這個消息，學校很多女生填報志願也是選擇的本部。哪裡知道，韓汐月最後卻來到樟濟…”

姜明聽得愣神，眨了眨眼問道：“那你…怎麼沒填骞苑的本部？韓汐月不是…還是說你早就打探清楚知道…”

“我不知道”

遊漾歎氣，苦澀一笑，笑得燦白。

“不是每個人都有任性的權利，追捧一個人的光環，卻也隻能遠遠看着”

“說到底，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看看就好，也該滿足的”

有過妄想，夢是漫無天際，她是小小窄盒的，困在一個名為“家的責任”的窄盒子裡。

“我之前說希望和她交朋友，也隻是一時沖突，我、是想過一直當一個默默無聲的追随者，畢竟、畢竟，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吧？”

姜明起了雞皮疙瘩，這話怎麼那麼耳熟？好像在哪裡？說過？……

她記得…就是那次遇到韓汐月…

自己當時怎麼想的搞那麼一出！

姜明很僵硬地笑了笑。

如果類似遊同學這樣的追随者不在少數，那韓同學如此排斥陌生人的接觸和情緒也是情有可原。

…但問題是，韓汐月到底是因為上女校時同校生的追随而導緻的這麼大的反應，還是，饒思琪的父親饒德富，讓她遭遇的恐怖陰影。

或者，兩者都有，也不無可能。

“但其實…我還是任性了，你是對的，韓汐月是怎麼對饒思琪的，我都看在眼裡。無非，是我自己，也是那種人。也向往…那種…”

遊漾覺得自己說不下去了。

于是從側面挂着的包裡拿出一疊文件夾。

“我覺得你應該需要這個，所以我還是帶來了”

姜明愣愣接過文件，整個人還沒反應過來。

……

這好像……

姜明笑了一下。

“這好像，是開學以來，咱們第一次心平氣和說這麼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