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會還有一個鉛球比賽”
“别啊!”
嚴世惠對着姜明左看右看,這人小小的,怎麼性子倔倔的,都被沙坑暴擊了還打算接着逞能。
這小人不是平時訓練的那幫子惡臭男。
不能大大咧咧,不能拳腳相加,她要輕聲細語的。
于是隻能盡量壓着嗓子,幹着急。
“不是啊,這、我不知道怎麼說,但你要是接着跑啊跳啊,你這小胳膊小腿的指定報廢,别…”
姜明輕微地皺了皺眉,緩過來,看着嚴世惠,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不知是贊同還是反對。
心裡是犟的很,然而她也不懂自己為什麼要這般任性,像是想要證明點什麼。
證明點什麼呢?
姜明沉默地思索。
“不行,我就要去完成比賽,我必須去”
她必須去。
輕輕地松開嚴世惠攙扶的手,收住力,連一瘸一拐都不知道往哪邊瘸哪邊拐,很吃力地攀着腳尖,升起細細密密的汗絲。
“姜明,你這…何必呢”
嚴世惠沒見過有哪個姑娘比姜明還倔,
還是這麼漂亮的。
眼睜睜看着漂亮的事物即将變得慘不忍睹,甚至已經有點慘兮兮的了,她卻無動于衷什麼都阻止不了。
哎!
到底怎麼和女生相處啊!好想揍人!
何必呢?
姜明眩暈的頭腦裡也有個聲音正拷問着自己。
何必為難自己呢。
明明從小就不擅長運動,入了他人的設計,明明隻要不理會,她也就用不着給自己找苦受。
仿佛一個深淵,踏進去就是萬丈無底,非死即傷,傷痛大過心死,她還年輕,不想對才剛開始的高中生涯徹底絕望。
姜明覺得,人生的主旋律可以是灰敗的,這點她無所謂,她本身就是一個挺悲觀的的人,對個人的發展,社會的進程,有着一套絕對理性的見解。
可她唯獨不想,不想,在好不容易習以為常的航線,撂起的高帆,在即駛的青春還未揚起,便落下帷幕。
她必須得拿出點什麼證明自己。
“我必須…”
—
“别逞能了—”
—
她的臉上永遠挂着一絲不耐煩,衣服領快拉到頂,一身利落的黑,顯得特别颀長,很高。很有可能的确是漲了身高。
以至于,緩緩擡頭,有些陌生的仰望視角,姜明差點要認不出她了。
然而那份怒其不争的燥意卻是如此的熟悉。
“你現在是越來越NB了哈!犟什麼犟!趕着去赴死嗎!平時讓你找我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麼積極啊?”
嚴世惠下意識退縮了想要攙扶姜明的手,因為吳雪芹看了她一眼。
明明體型相比,嚴世惠要比吳雪芹壯碩一些,畢竟是練體育的,經年累月的競技,讓她多了份目中無人的傲氣。
可遇到差不多高的吳雪芹,她卻莫名慫了。
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虛個什麼勁。
但她實實在在嗅到了不妙的氣息,壓迫感襲來,忽視不了的那種。
這姑娘,戾氣忒大啊。
知道這兩人關系匪淺,那一眼給她的感覺倒像是自己侵占了她的獵物。
和美女做好姐妹這茬是沒着落了,于是挺識相的騰出位置。
“哈哈……你倆肯定認識…嗯!我知道的…你們先聊哈…我一會也有個鉛球啥的”
……
“你怎麼來了”
僵硬的氛圍,姜明率先打破沉默,壯似自然、不在乎地脫口問道。
是不可能不在乎的。
但她非要倔犟,哽着脖子,一口氣不願咽下。
她偶爾生悶氣,多半會直接沉默寡言一聲不吭,問她便隻搖頭,愣愣地發呆,吳雪芹總要靠察言觀色得猜,才能依稀尋覓到蹤迹,鮮少說了話,也是一副裝作沒什麼的樣子。
可姜明不知道,每一次都是眼神出賣了她。
吳雪芹很氣,怒火中燒的那種,然而燒着燒着,火熄滅了,她不氣了。
她們之間的關系總是維持在一個微妙的平衡,往日裡,小事都是姜明率先低頭,她便順着台階下,姜明若是不給台階,她便隻能不管不顧的跳下去。
所以吳雪芹知道,這次她得先低頭。
然而話說出口卻是姜明不想聽到的。
“你到底怎麼了?你最近在學校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告訴我好不好?”
她扶住她的肩,眼神裡是懇切。
可她偏偏卻撇開視線,不想說。
沉默良久。
“你可以别問嗎”
視線又朝她望去,努力積極道:“我沒什麼大問題的,我隻是…還沒适應新環境,等我适應好了…我們就每天晚上都打電話好不好?”
……
“……”
“…好”
她确信,她們之間的的确确,有了隔閡。
她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卻什麼都不願告訴她。
“那就等你願意說的時候…一定要跟我講好不好”
姜明無聲地點點頭。
為了打破這該死的氛圍,吳雪芹強裝滿不在乎道:“哈哈最近在學校有啥樂子沒?……”
“………”
姜明張了張嘴,最後也不知道要說什麼,閉了口。
“哎…哈哈,你知道不,你媽可真舍不得你,又給學校捐了樓!阿姨可真是财大氣粗…”
姜明又隻是點了點頭。
……
“什麼!”
姜明驚詫地擡起頭。
皺眉道:“她怎麼又不告訴我就亂來”
“你還沒見着啊?”
“什麼時候的事?你在哪看見的?”
吳雪芹眯着眼,撇嘴道:“剪彩你沒去剪?”
姜明閉了閉眼,回道:“又不是開業大吉,剪什麼彩,而且就算要剪也是我媽去剪,再說了……”
她又低了低頭,再說…
她也不是很喜歡這個學校,幹嘛要給人家白送錢……
吳雪芹眼見着姜明情緒一落再落,跌落塵埃,于是将話題繞回到自己身上。
“哎呀别耷拉着臉了!我都翹課偷跑來看你了,你好歹高興點,這樣!要不…”
“我帶你溜出去轉轉?呆這裡很悶吧?反正你們學校運動會又不用上課”
姜明看了看吳雪芹,明白她是為了自己強打起的精神,也不好再說什麼拒絕的話。
于是開口說了“好”,答應了。
吳雪芹先是感到一絲的意料之外,随後又很快地恢複了活力,眼睛亮亮的,心裡的無力焦灼消褪,她們又和好如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