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次擡頭說:“我知道你肯定有辦法下來,你有辦法上去就有辦法下來”
随後抱臂轉身。
“你再不下來我可就不管你了”
“哼…我叫章叔來接我”
舉着手機便要打電話。
話音剛落,綠葉飄零,陽光微動。
“—嘩啦”
姜明轉身,溫熱的氣息頃刻間将她包圍。
距離,太近。
奇怪的是,她一點也不反感排斥。
如果抛卻道德感和倫理綱常的不斷提醒與規洽,從實際心理來講,她反倒對此依戀,着迷。
在上高中之前,麥愛臨從不允許有男性與她獨處,甚至連和姜成銳也要有實時通話或是監控代替她在場。
曾經一度頻頻提出要給她生個弟弟,亦或是感歎沒給她生個哥哥。
其實說到底是想為她培養一個血脈相連的保镖,安全指數更高。
奈何養育周期着實太長,以及,麥愛臨疑心太強,哪怕是空無的未出世的“兒子”,她也不相信男人的天性能夠因血緣關系而幸免。
麥愛臨總覺得姜明的周遭充滿危險與威脅,凡是異性皆視為洪水猛獸,老實講,媽對她在異性方面的交往到達了一種病态的程度。
情緒是會傳染的,以至于她有很長一段時間深受其擾,自己也敏感多疑。
一度認為自己或許應該想盡辦法突破和吳雪芹的友情界限,變質成愛情。
直到中考完班裡組了聚餐,還是班主任親自主持,報名參加,計數好安排。
由于其中包含唱K活動,姜明又是幾乎人盡皆知的會唱歌,而她自己那時候也樂于展現。
便和麥愛臨央求着要參加,奈何麥愛臨态度着實強硬,不準就是不準,有吳雪芹陪着都不行。
然而吳雪芹實在看不慣她這點事都要和家裡言聽計從百依百順,氣的直接上綱上線,說姜明身邊最危險的人物其實是她吳雪芹,總有一天要奪走姜明初吻。
或許是被吳雪芹開口的彪悍給驚悚到了。
雖然姜明更傾向于是被那句“總有一天”給說服的。
總之。
麥愛臨最後居然同意了她去參加聚餐。
上了高中的姜明也更是不似以前那樣,頻繁聽到媽的訓誡“要離男人遠點,你爸也要警惕,誰都不行,沒有例外,千萬别小看狡猾的雄性”
但是……
姜明最終還是隻退後兩小步,拉開這未免太親密的距離。
感覺沒那麼可怕?
—陳經不動聲色看着姜明拉開的這兩大步的距離,假裝沒看見,摸了摸後頸。
手又無處安放地伸進自己口袋,掏出來一個東西,一看是個打火機。
有些不自在。
平時也沒這麼…手不是手,人不是人,這有點兒太不像自己。
攤開的手掌心,打火機靜靜躺着,話匣子突然不知從何打開了。
—她從教學樓出來的時候,臉色郁悶,看着不太開心。
現在倒好些,應該是把令她不開心的事暫且忘了。
陳經不知道姜明被叫去學生會是因為什麼事,但她看着沒受傷,而且也僅是淡淡的郁悶。
所以他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問,有沒有不開心的事。
又怕真的有事,好不容易現在瞧着開心點了,又勾起她不愉快的回憶。
姜明默默盯着陳經那隻寬大的手掌,攤開的手心幾條粗糙的掌紋,章心橫亘着一隻打火機,款式鋒利。
想不出用來點燃什麼比較相配,最後覺得可能是煙。
但其實自己也沒見過他抽煙的樣子。
除了上次在西街KTV門口遇到時,聞到他身上有股若隐若現的煙味,那是陌生的部分。
姜明長這麼大,隻近距離地看過兩個人抽煙。
一個是媽。
一根煙随意夾至指間,煙霧缭繞,鋒利的眼神凝視着什麼,讓她的心裡莫名有些膽怯。
另一個是雪芹,初中有一回下課吳雪芹拉着她跑到無人的走廊,神秘兮兮地給她看藏褲兜裡的煙,用火柴盒點燃,抽了幾口,嗆得流眼淚。
姜明沒有近距離看過男性抽煙,姜成銳是不抽煙的。
……
那陳經呢?
他抽煙會是什麼樣子,會令她感到害怕,覺得他陌生嗎?
那次在KTV偶然相遇,他身上的煙味會是他自己的嗎?
也就是那次重逢,沒有約定,沒有預兆。
那天之後,她覺得她和他之間便有了微妙的變化,被摸不着的東西牽引住。
她能感受到。
其他男孩子…會是他這樣的嗎?
他又算是哪種的呢?
她不了解。
她以為是危險的漩渦,靠近便會迷失方向,緊接着沉溺其中。
也可能就是這份危險令她逐漸被吸引住,放不開目光。
姜明伸出手,握住陳經攤開手心裡的那隻打火機。
到底是因為那美麗迷人的外表,所以放任自己淪陷的,還是自我的内心深處本來就有一份靜谧的磅礴,暗流湧動。
她其實,也并不太了解自己。
知道火焰升騰,觸碰便會灼傷,卻還是去一探究竟,眼見指尖跳動的火光要将自己吞沒。
還是說,很多時候原本就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可她還是伸出手将它握住了。
“陳經…”
陳經聽見她說話輕輕的。
“嗯?”
低了頭,湊了近一點。
怕她仰着頭,肯定累,不如他俯身低頭。
“你怎麼進來的”
陳經挑了挑眉。
“翻牆”
姜明看他,眼睛又大又圓,很清澈。
他被看得不好意思。
錯開視線道:“那…你們學校門口那安保盯我跟盯犯人,我不翻牆進不來”
進不來,又着急。
“你那朋友說的吓人我一着急就…”
“…雪芹?”
“好像是叫什麼芹那個”
“叫吳雪芹”
“姓吳啊”
這名字真難記。
陳經感慨完,轉而又有些懊惱。
不會真要覺得他大字不識幾個還記性不好吧了吧?
姜明無奈地歎了口氣:“她有時候會和我媽一樣,其實是太過緊張我了”
陳經順着點了點頭。
肯定不是真要趕過來的。
—
陳經接過姜明書包,兩個人并肩同行。
—半個小時後。
鄧媛從洗手間洗好了調色盤,回到十一班教室。
韓汐月小心卸下敷着的補水面膜,擦幹淨手,拆開卷發夾。
“下周有黑闆報評選,你光自己畫的盡興,把大家辛辛苦苦布置好的黑闆畫全擦了,放假來了還得重新布置”
鄧媛随手将洗好的調色盤擲進垃圾桶。語氣輕飄飄,毫不在乎道:“你還關心這個”
“你每次都洗幹淨才扔掉,費這個勁兒,什麼怪癖”
鄧媛收拾好東西,這會兒靠着卓沿,就等韓汐月了。
“快點”
“偏不快,你下次來靈感就不能挑個别的點?不知道今天晚上我家有晚宴?”
“我穿牛仔褲,又不跟你争”
鄧媛檢查指縫是否有殘留的顔料,然後擡頭看了一眼饒思琪的座位。
問韓汐月:“饒思琪回來了,你就不怕?”
“怕什麼”
韓汐月感到莫名其妙。
“一個胖子,然後瘦了,所以我就該害怕了?”
“你難道就不覺得奇怪嗎?”
“你家管事Betty凡事謹慎,偏偏在你出行方面捅了婁子,關鍵還是經過韓叔叔親自面批的”
“你爸久經生意場,看人一向很準,怎麼可能看走眼那人其實是個前科犯。誰能想到這饒思琪還是他女兒,上了高中還和你同校。我也覺得有哪裡不對勁,雖說那司機當場就被控制,但韓叔叔卻控制口風,隻有我們極少數人知道實情其實那天…”
“哎呀!煩不煩呐!一個姓饒的進去了再來一個也沒什麼好怕的,重點是我不想看她那張豬臉,可氣人”
鄧媛神色有些莫測的凝重。
“你或許該聽你哥說的,小心點總沒有壞處”
韓汐月撥弄着卷好的發型,感到無語至極。
對着鏡子親了一個飛吻道:“之前還聽身邊女生說看見姜明上過你家的車,又聽你說姜明和姓饒是長的像,你怎麼差别對待呀?”
鄧媛被驚得差點咽氣道:“我什麼時候說她們長的像了?我又不瞎,我的意思是”
鄧媛頓了頓。
“特質”
“她們身上,有相像的特質”
—
吳雪芹幾乎是飛來的樟濟中學。
此時校門口空蕩蕩,已經沒人了,連太陽都不給她留點兒燦爛。
手機發出去的訊息如同石沉大海,姜明沒有回複。
那個殺千刀的陳經也跟死了一樣!一條也不回。
自從看到姜明脖子上的傷疤,她總心有餘悸,老是怕錯過有關于姜明的情況。
因為不在一個學校,所以很多情況隻能姜明自己主動開口,但凡不想說,吳雪芹也隻有幹着急撓破頭的份兒。
一想到這個姜明狗屎一樣唯唯諾諾啥都不敢招惹的性格她就惱火。
死丫頭老子又不是旋風陀螺抽一下就起飛!
也不可能是有了新朋友企圖把老朋友抛棄,她那呆樣兒别被人當猴耍都謝天謝地了!
眼下按姜明和她聊天時候說的,麥阿姨又開始忙的天南海北的到處跑,估計也不太能顧得上姜明。
八成也是打算“放寬政策”,孩子大了也要有隐私啥的。
……吳雪芹還是覺着像姜明這樣呆頭呆腦也就學習方面機靈點的小女孩,就該爹媽天天24小時管着。
麥阿姨也真是,就不能給姜明身上綁個微型監控,誰敢欺負姜明都能高清錄下來。
……按理說,姜明家有錢啊,還是獨生女。
又不是說像她們十九中,班裡那些個女生家裡幾個鍋碗瓢盆都要和兄弟姐妹争個頭破血流。
……啧,姜明爹媽咋把姜明養成這種呆瓜性格的?
好歹也是給學校捐了一棟樓的好吧?
硬氣點不行?
啧,也可能是欺負姜明的人實力不可小觑,比姜明家還硬氣。
吳雪芹打眼就看見樟濟中學校門口旁不遠處停着一輛加長版勞斯萊斯,低調奢華,有沒有内涵不知道。
啧,學習好還有錢的也不少哈,看來姜明是有對手的。
……那肯定沒小明同學漂亮啊!
瞧着瞧着,校門口出來倆美女,朝着那倆勞斯萊斯正準備過去,司機從車上下來恭候……
小明同學的确是有對手的。
吳雪芹這趟算是白跑了,姜明沒回消息,那陳經又裝死,估計跟着那小子走了。
唉……雖說不覺得他是啥好玩意,但姜明這丫頭可能鬼迷心竅真給上了心了。
姜明媽就不該實行“閉關鎖國”讓姜明一點見識都不帶見過的!
愁啊……招個計程車回家。
“你們搞藝術的就是奇葩,我姐有時候也跟你一樣神神叨叨的,哼什麼特質…”
倆美女裡不耐煩的那個走在前面,氣呼呼的樣子挺可愛,就是嗓門挺大,隔的老遠都能聽見。
“不就是性格孤僻呗,我也是搞不懂姜明怎麼想的,長的好家境好成績好,卻不和我們這圈子的合群,人脈資源遞到手邊了都還不接?”
“你說她喜歡清淨,當個高冷女神也就算了,反正樟濟中學裡的學生質量也挺次的”
“她偏偏要玩個人英雄主義,我是真納悶了還有上次在圖書館……”
……陰差陽錯。
差錯的,相隔的,意外的,是該快一步,還是慢一步。
撥轉的齒輪,前進的指針,快一步慢一步,它終究還是到達了路的彼岸。
盡管陰差陽錯,或許路的不同,它終究,伴随着歲月贊禮的歌聲,迎來了下一個轉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