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沈夜:“我還有事,你們慢聊。”說着,又對着瞳示意般點了點頭,随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沈夜看了一眼傳送陣的餘光,回頭不可置信地問:“他這是怎麼了?”
“我如何知道。你今日找我有事?”
“我……”
說話間,位于上城區的鐘樓發出沉悶回聲,傳到平民區的這片偏僻之地也不需要多久,這麼響亮的聲音,大概全城人都聽到了。
沈夜打開房門去聽,這不同于平日祭典的召集鐘聲,節奏長而緩,漸次回響多次,沈夜數着鐘聲,神色漸漸晦暗下去。
“城主薨逝。”
瞳不知何時操縱輪椅行到沈夜身邊:“你該回神殿了。”
“那你呢?”
“我自己能處理。”
沈夜微微颔首:“那你保重。”
待走完一系列流程,天色已經很晚了。城主薨逝前早有預兆,他也已經做好了準備,所以一應事宜都被大祭司一一打點妥當。
烈山部人死後化為熒光灰燼,不會留下屍體。城主府新的主人可能永遠不會住進來,便顯得這縱深寬大的宮殿一片空寂。
第二天,滄溟就會成為流月城新的城主,然而她不會出席典禮,隻能在流月城最高處靜靜看着,像一個與之毫無關聯的局外人。
應鐘站在滄溟身前,為她整理被風吹亂的裝束,左手拂過女子的頭發,将她的耳墜流蘇捋順垂在身側,動作認真而虔誠。
做完這一切,應鐘退後幾步,向她彙報明日典禮流程。
“……大祭司會宣讀效忠誓詞,鑒于城主無法親至,隻能用帶有城主靈力印鑒的手令代替,随後祭司、族民皆跪拜新城主的手令,儀式結束。”
他停頓片刻,“屬下受前城主所托,出任天府祭司一職,今後城主有何命令,皆可讓屬下傳達,屬下……”
“阿鐘。”滄溟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眼中似乎有着千言萬語,但是最終什麼也沒有說,隻是微微點頭。
“我注定是一個不稱職的城主,隻能讓你代替我去做那些事……要辛苦你了。”
“這是屬下分内之事。”
“你何時與我這樣生分了?”
“……滄溟。”應鐘深深地看向她,“曾經我說過的話仍然作數,我會永遠效忠城主,為您掃清一切阻礙……不管那是何人。”
“嗯……我相信你。還有,對不起。”
滄溟緩緩閉上眼睛,将思緒沉入平靜的外表下,不露出一絲痕迹。
曾何幾時,她任性驕縱,不肯學那些禮儀制度,讓父親平白承擔壓力,讓身邊親近之人受罰。
她也曾被寄予厚望,也曾做好準備一力承擔這沉重的責任。
可惜世事無常,為了她,已經有太多人被牽累一生,不得解脫。
餘生隻能被禁锢在這方寸之地,什麼也不能做,什麼也改變不了。
曾經許下的承諾,不會再有兌現的一天;曾經追求的自由,也成為一個遙不可及的癡夢。
她這樣的人,居然也能有做城主的一天。
何其諷刺。
“你沒有對不起我。”
應鐘認真地注視面前女子平靜的睡顔,輕聲道:“我也沒有受前城主要挾……你知道我并不如何在意族人,我做你的祭司,隻因為這是你的願望。”
你那些無法完成的願望,我都會替你實現。
你不必哀傷,也不必覺得内疚。
因為一個人的心念,總是沒什麼道理可講。
“滄溟,夜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