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後,他便優哉遊哉下界去了。
這次他可是奉了沈夜的命令,去給謝衣之徒和與他同行的幾個小崽子添堵去的。至于沈夜隻是要他暗中留意那幾人言行,并沒說要他動手……呵,他已下界,就算将這幾人弄死又能如何,沈夜還能殺了他不成?
卻沒想到,沈夜這次是真的想殺了他。
“療愈矩木?”
沈夜平靜地決定了那幾個被風琊利用的屬下的命運,在砺罂的冷眼旁觀中離開高台,心中思考如何處理此事。
看起來,風琊的試探讓砺罂對矩木起了疑心,為了穩住這隻心魔,他們隻能往下界投入更多的矩木枝,給族人留出遷居時間。
待流月城空下來,才是撕破臉的好時機。
正好,瞳做的那批矩木枝可以派上用場。那批矩木枝雖然也可吞噬活物七情,但卻設下咒印,可以在瞬間切斷其與心魔的聯系。
最重要的是,其效用比之從前減弱許多,短期内不會對人的神志造成太大損害。
至于長期……到那時不會有矩木,也不會有心魔了。
至于風琊……
風琊此人,應鐘曾評價他“有些手腕,也夠狠心,就是心性睚眦必報,難當大任。”
他從未對風琊抱有一絲希望,此人可用,但需多加提防。本來他還在想遷居之後風琊的處置問題,如今倒是不必再考慮。
想到年少時的風琊,他不免又想起謝衣。同為年齡相仿的天才人物,謝衣的确比風琊強上不少……
他的目光暗了一瞬,沉聲道:“初七。”
一道影子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們面前。
“初七?”華月心中一緊,面色微變。
沈夜以為她好奇初七的身份,便對她簡略解釋了一番。聽到沈夜是想讓此人去殺死風琊,華月勸了幾句,見沈夜計議已定無從更改,便也作罷。
可當她離開神殿,周圍隻剩她一人時,還是下意識在意本該第一次見面的初七。
或許是由于出身原因,華月極其厭惡活傀儡,沈夜是知道此事的,是以體貼地從不提起,并給她極大的權力,将她當成一個獨立的人。
是以這麼多年,她幾乎忘了……自己是什麼。
也不能這麼說。隻是年深日久,得知她身份真相的人大多已經死去。她做為沈夜的左膀右臂,也早已擺脫舊日噩夢,直到如今見到另一個,她才恍然記起……
啊,原來我也是這樣的人。
一個被改換容貌,滅除自我,被當做工具和玩物存在的……活傀儡啊。
以她對沈夜的了解,他極少對别人交托信任,所以她一點也不意外對方有事瞞着她。
可沈夜那樣的人,又如何能忍受一個陌生人,即便是個傀儡,留在他身邊?
盡管心中疑慮頗多,可此事又不能向誰求證。華月壓下心底的不适,按照沈夜的命令下界去了。
*
寂靜的山谷裡傳來一陣沉重拖沓的腳步聲。
風琊面色灰敗,他沒想到區區幾個少年竟會将他逼到如此地步,明明數日之前所見,隻是幾個微不足道的蝼蟻,沒想到他們進境若此……尤其是那個謝衣之徒,用偃甲偷襲,可惡至極!
他噴出一口鮮血,身後魔偶聞到新鮮的血腥味,爬得更快了些。
“麻煩了……”他腦中飛速思考,“怎麼辦?得回城去找沈夜……他一定有辦法……”
流月城乃是神農後裔,術法也堂皇清正,就算是他當年挑中的傀儡之術,也不至如此邪門。而當年他發覺魔氣妙用後,将此融入術法,幾經修改,最終成就他霸道無比的陰詭邪術。
其中之一便是屠戮下界人制作魔偶。隻是殺人屠村還遠遠達不到他的預期,越是慘死之人,死後提供的怨氣愈強大,也是制作魔偶的好材料。
邪術之所以被稱作邪術,自然是因為其代價巨大。方才他被樂無異一激,怒上心頭,毫無顧忌地肆意魔化,使出這番獻祭自身的邪法。
要是成功還自罷了,還可用那幾人血肉填補永不餍足的魔偶。可偏被一個來攪局的散仙一擊将他打成重傷,于是反噬也來得格外猛烈。
從前被層層靈力鎮壓的魔偶,在他虛弱時來向他索命了。
……得去求助沈夜。
即便他桀骜不馴,陽奉陰違,修煉邪術,對大祭司有諸多不滿,可他也為沈夜做過不少事,論起殺過的人,還說不定誰勝一籌。隻要他還有用,沈夜就一定會幫他……
其實還有另一個選擇,那就是去求他的啟蒙導師應鐘救他一命。可一想到應鐘,風琊下意識心跳如鼓,驚懼蔓生。
應鐘會一眼認出這邪術反噬的傷勢,甚至能看出那是當年從他宮殿裡學去的術法修改而成……他不僅不會救他,或許還會……不,是一定會殺了他的!
“喂,你。”一道冷漠至極的聲音,打斷了風琊一團亂麻的思緒。
“誰?!”風琊悚然一驚,猛地朝聲源看去。
他看到一道黑色的影子,不知何時站在那裡,不知看了自己多久。
“我問你,你還有什麼心願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