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我又該為了我所做的這一切,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初七沉默下來。
他莫名覺得,沈夜并不是在和自己說話。可那又是和誰在說話?是……謝衣麼。
那個在不經意間被人提及,又諱莫如深的名字;那個沈夜在半夢半醒間,會将他錯認的名字。
活傀儡在制作過程中可以改換容貌,他長得和謝衣相像,這不能說明什麼。他一直都……知曉的。
初七好像又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他知曉那隻是他的幻覺,可胸腔中莫名鼓脹的感覺……是什麼?
初七握緊手中的刀,熟悉又陌生的暖流浸入掌心。
趁着時間還充裕,殺手造訪了七殺祭司的地下室。
“今日不是例行檢查時間,是大祭司有密令?” 七殺祭司詫異地看向他。
“不……”殺手猶豫了一瞬,幹巴巴地描述,“……屬下感覺胸口不适。”
瞳為他做了一遍基礎檢查,最後面無表情地得出結論:“偃甲未有損壞,蠱蟲反饋正常,沒有問題。”
初七陷入沉默。
七殺祭司卻突然想到了什麼,目光奇特地注視着黑衣殺手:“所以……你覺得身體不适時,在想什麼?”
初七:“…………”
氣氛陷入尴尬的沉默。最終還是瞳轉移話題:“你不是有任務?”
“屬下告退。”初七面無表情地迅速離開,可瞳卻莫名從中看出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他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唇角:“沈夜養的兩個傀儡……真是一點也沒有傀儡的自覺。”
接着他來到位于神殿最深處的房間,他的傀儡木然站在牆角,巨大的畸形身體滿是實驗痕迹。
這個下界人比之前的某些材料要更加優秀,讓他見獵心喜。隻不過被送到他這裡時,五髒六腑因為禁術與法術灼燒都有了不低的損傷,緻使他在審訊前還要吊住對方一條命。
而除了傀儡之外,昏暗的室内還有另一個人。面容年輕的祭司正細細分辨蠱蟲發出的細小聲音,對滿室令人頭皮發麻的景象熟視無睹。
聽到他的開門聲,對方雀躍地擡起頭:“瞳大人!”
瞳淡淡應了一聲,那年輕祭司卻好似一點也沒發現他的冷淡,已然開始彙報工作:“……屬下已整理好近年文書與實驗記錄,和早年的編号分類放在一起。還有這些蠱罐,已将重要者重新封裝,隻不知能不能挨過下界氣候變化……瞳大人?”
七殺祭司沒有回應,他坐到偃甲輪椅上,可看人的視線卻莫名有種居高臨下的意味:“還有?”
“哦,還有生滅廳……有人來彙報生滅廳搬遷事宜,不過瞳大人在忙,貪狼大人也不在,他們不敢擅專,來求您定奪。”
“知道了。”
年輕祭司還要再說,卻被七殺祭司打斷。
“你,”他道,“來這裡多久了?”
祭司愣了一下:“已有一百二十四年……至于具體天數,屬下當年混沌,已記不太清。”
瞳更記不清那些久遠的往事,隻是一百多年,無數人來來去去,隻有對方留在了這寂寞恐怖的神殿,不知道随他切過多少活人,養過多少蠱蟲。
他不怎麼叫對方的名字,他覺得那并不重要,無論是名字還是這個人。他認為那孩子留不久的,沒有人會在他的生命裡留下痕迹,無論是他的生身父母,前任大祭司,還是其他什麼人。
隻是時間過得久了,他也逐漸習慣身邊會有這麼一個人,也習慣了某些他其實并不需要的照顧。
對方快比他都要熟悉這座陰森的神殿。
旁人也逐漸熟悉有個人來對接七殺祭司神殿的事務,也許這對他還是那些恐懼卻不得不前來的傳話者來說,都好。
年輕祭司不安地抿了抿唇,低頭半跪在他面前。
“瞳大人恕罪,是屬下擅作主張……”話未說完,他隻覺臉上一輕,有人摘下了他的面具。
面具下是一張看起來很年輕的臉。雖然他術法天分一般,武力也強差人意,卻因為是七殺祭司唯一的侍從,從而有了祭司的品秩。此刻他驚惶地注視着瞳的方向,但明顯能看出目光并未落到實質。
他的小侍從早就瞎了,可能就在某個病症加劇的尋常日子,持續惡化的眼睛再也不起作用。
但因為常年戴着面具,又對神殿範圍了如指掌,幾乎沒有外人發現。瞳倒是在做蠱蟲實驗時有所發覺,隻是沒有點破。
可是如今……
“你可想要換一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