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
應鐘仔細觀察面前的城市,這座他無比熟悉的故鄉雖然本來也顯得冷清,但從沒有這一刻讓他感覺……他想到了一個詞,荒涼。
他輕輕點了點手中的偃甲,那個小方框一樣的偃甲自動旋轉幾圈,組合成新的靈力回路,激活後,一副嶄新的畫面出現在他眼前。
但可惜的是,一百年前很多城區已經由于人迹罕至被逐漸廢棄,路邊的偃甲設施年久失修,已經起不到多少作用。而在那些還能運作的偃甲所在的路旁,時不時會出現有序布防的祭司。
留下的人不算太多,絕大多數都是因為身體狀況不算樂觀,就算下界也活不了太久。誰也沒指望他們能真的阻擊那些下界玄門修者,而那些人攻入城中,也隻能看見一座空城罷了。
沈夜從不知道,他當年在制作這些監視偃甲時曾給自己留下後路,後來他下界後,也給不少據點安裝了作用相似的偃甲,他也都能使用。
可以說,在無厭伽藍時,若應鐘不想放樂無異他們走,他們八成會被留在那裡。
應鐘摘下面具,卻被一道巨大的轟鳴吸引住目光——伏羲結界再次破了一道口子,一隻藍色的大鳥俯沖下來,往下城區去了。
緊随其後的諸多人則大多去往另一個城區。
“那邊安置了許多感染魔氣後喪失神志的族人。”一道聲音響起。
應鐘了然地收回目光,意外地看向此刻解答他疑惑的人:“我以為,你已經跟随你的典籍和學生下界去了。”
對方搖搖頭,注視着這座失去人迹後開始變得破敗的城市。
此時此刻,沒誰會計較對方的失禮,二人的氛圍好似許久未見的老友。
“隻要他們将典籍帶走并流傳下去,那麼我是否還在,也并不重要。”司徒越釋然微笑,“而我想留在這裡。”
“為何?”
“那天府祭司又為何要留下?”
應鐘沉默,司徒越笑了笑,“這隻是我的選擇,如此而已。”
他沒再說什麼,向應鐘行了一禮,就此離開。看他離開的方向,是城西那片布滿魔化人的戰場。
應鐘沉默地看着對方離去,後知後覺意識到,對方是特地來和他道别的。
當面臨死亡時,有幾人能真正好好道個别呢?可能某一個習以為常的轉身,就是永久的别離。
想到這裡,他認為他也該去向幾個人道别,于是他率先去了七殺祭司神殿。
七殺祭司神殿空無一人,連傀儡都沒有一個,于是他又轉道布滿壞死植物的生态區。
這一次,他成功見到了人。
“你還活着呢。”
“……”
十二敏銳注意到,瞳大人的額角青筋不自覺抽動了一下。
這個地方應鐘很少前來,但不管來多少次,他總會對七殺祭司詭谲的審美敬謝不敏。
“你……有事?”瞳吹動骨笛,操縱巨大且畸形的傀儡離開原處,而後看向突兀而至的客人。
應鐘搖了搖頭。來之前,他好像有許多話想說,但來之後,他又發現什麼也不必再說。
見狀,七殺祭司從懷中掏出一節竹筒,示意十二拿去遞給應鐘。十二見狀一驚:“瞳大人……”
随即他噤了聲,将竹筒遞給幾步之遙的天府祭司。應鐘接過,卻沒有打開,隻是帶着幾分好奇問道:“這是?”
“鳳凰蠱。”
應鐘了然看向對方,七殺祭司别開目光。
十二不太懂他們之間的氛圍,但他覺得二人達成了某種共識。
“瞳,”天府祭司說,“我有沒有說過,你真的是個很好的友人?”
“沒有,”七殺祭司略顯嫌棄地回應,“你再不走,就快要撞到那幾個小朋友了。”
告别的話在心底轉了幾圈,最終隻化成平平淡淡的幾個字:“那我走了。”
“保重。”
“你也一樣。”
天府祭司的背影消失在建築拐角。瞳撇了一眼毫無反應的巨大傀儡,淡淡道:“十二。”
“瞳大人,請讓屬下去阻擊敵人。”
七殺祭司指了指一旁的石柱:“去那裡躲着,沒有本座命令,不許出來。”
“……是。”
他滿懷疑問地藏起來,不理解瞳大人為何不讓他也出一份力。也許是他太過弱小,瞳大人看不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