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無異再次踏上尋找謝衣之路。
他沒有一路直奔靜水湖,而是參照自己之前的旅程,結識了聞人羽和夏夷則,以及竹筍包子号的各位妖怪。
雖然尋找師父很重要,可結識自己未來夫人和摯友也同樣重要啊!
他不僅想要讓師父活下來,更想在斷魂草害人之前将之去除。這次他知道一切,他一定可以的!
他們結伴去了江陵,去了海市,去了紀山,最後打算去朗德。
這次路途順利許多,也發生了一些小波折,但都被他一一化解。不過他自始至終沒有遇見過斷魂草。
“這不可能啊……”樂無異嘀嘀咕咕,“不會是流月城良心發現了吧,怎麼可能呢?”
聞人羽在他旁邊聽到他自言自語,随意問道:“你在說什麼?”
樂無異撓了撓頭:“沒什麼,我們快走吧。”
由于謝衣還活着的消息委實對他太過刺激,他并沒有發現聞人羽找尋謝衣的理由已經和上次大有不同。
其實他要是能問到聞人羽的答案,一定會發現這一點。
可他沒問,而且聞人羽出身軍中,最擅守秘,這次又不是有關自己師父的事,那便更加不會讓人看出來。
他們來到朗德,這裡果然也沒有斷魂草。不過他們遇上了來朗德采買生活必需品的謝偃。
“師……謝伯伯!我終于見到你了!我,我……”樂無異語無倫次,激動得淚流滿面。
謝衣就像一場夢。
是他少年時追逐的夢,是街角朦胧的背影,是指引他前行的明燈。
謝衣像一顆流星,曾在他的生命中短暫駐留過一瞬,随即燃燒殆盡,留給他數不盡的遺憾與悔恨。
雖然後來被告知那不是真的謝衣,可那又如何?
謝衣是名傳天下的大偃師,是他的師尊,永遠都是。他多想,多想再見他一面……
可那一抹身影仍是漸行漸遠,最後随着時光的流逝成為一個遙不可及的少年癡夢。
所以他是真的很感謝上天,讓謝衣再一次站在他面前。
謝偃這次從龍兵嶼逃出來,深感自己暴露後謝衣和自己都要完。
本來想去朗德準備些出行用品,然後趕緊跑路,沒想到才出靜水湖就被幾個小朋友堵住,于是行程被迫延遲。
看到面前哭得不能自已的少年,謝偃頗有些哭笑不得:“這位小友,且莫再哭了。”
樂無異擦幹眼淚,抽了抽鼻子,一邊笑了:“抱歉,我隻是、隻是太激動了,謝伯伯,您不知道,我有多麼多麼想見你……”
謝偃低低笑了一聲:“看出來了。此處多有不便,正好謝某的住處距此不遠,我們移步再叙。”
聞人羽和夏夷則自然沒有異議,聞人羽是并不着急,夏夷則也覺得樂無異頗為真性情,跟在後面神情略有放松。
既然決定暫緩出行計劃,謝偃便帶着他們來到靜水湖。
“在下,偃師謝衣。”
謝偃摘下面具,卻看見幾人并無驚訝之色。聞人羽和夏夷則不驚訝于他的容貌有些道理,可樂無異怎麼回事?
他壓下這點微不足道的疑問,先聽聽他們的來意再說。
夏夷則首先道明自己的來意,原是想要借用通天之器。
謝偃想了想,發現這是謝衣所造偃甲,他卻是不甚清楚,于是據實已告,隻不過把謝衣模糊過去。
緊接着就是聞人羽。
聞人羽站起來行禮:“謝前輩,我們百草谷近日收到消息,龍兵嶼數次派人詢問前輩下落,谷裡怕謝前輩不知,于是特派我來告知前輩。”卻沒想到這麼順利就是了。
龍兵嶼……那不是謝伯伯族人遷居的那座島麼?樂無異差點沒有繃住表情,心中泛起驚濤駭浪。
流月城已經遷居?
什麼時候的事?
怪不得一路上沒有斷魂草,他們已經害完人了?!
樂無異腦袋裡像被攪進去一團漿糊,積攢了滿腹疑問,就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好好問一問聞人羽。
“……此事我已知悉,多謝聞人姑娘。還請聞人姑娘轉告百草谷,不必過于擔憂謝某。”
聞人羽見謝衣像是早已胸有成竹,便也表示自己話已帶到,此次任務完成。
接下來就是樂無異。樂無異心頭亂糟糟的,也沒聽清他們之前的對話。聽到謝衣的問話才回過神來,表達了他想學偃術的願望。
謝衣大方地滿足了他,一切和他的記憶毫無區别。
……怎麼會毫無區别?區别大了!
所幸人都在,樂無異抛開疑問和煩惱,将全副身心都投入到偃甲圖譜中,好比貪吃的貓進了裝滿魚幹的倉庫,餓肚子的老鼠鑽入了米缸,幸福得直冒泡。
雖然有些圖譜之前已經都看過許多遍,但是他不介意再看一遍的,真的!
一切都和記憶中相似又不同。他們翻到桃源仙居圖,在裡面發現阿阮,阿阮說百年之前謝衣封印了她,想要獨自做一件危險之事。
謝偃怔愣片刻。
當年的事情始末他并不清楚,他隻知道如今謝衣安好,大家都安好。
原來當年,謝衣也曾面臨生死危機……當年對方是如何化險為夷,又是如何做到如今這般……他全都不甚清楚。
他所見到的謝衣,與他記憶中的謝衣其實也并不相同。
時光在他身上不可避免地留下痕迹,可即便曆經無數苦難與磋磨,仍能綻放出堅定又溫暖的光芒。
而自己,覺醒意識,避世而居,鑽研偃術,随波逐流……
他雖與謝衣相像,可終歸不是謝衣啊。
最終他們仍舊商議好要去捐毒。晚上,樂無異鑽出房門,發現謝衣站在中庭,擡頭看着月亮。
樂無異也擡頭看了看。今夜月光清冽如水,灑下柔和光暈,平等對待地面上的每一個生物。
師父……你又在想流月城裡的人了麼?
樂無異心中酸澀無比,卻沒有立場去勸慰他。勸慰什麼?他除了被偃甲謝衣短暫地收為徒弟,從始至終都是一個局外人。
他甚至和真正的謝衣毫無關聯。
謝偃聽到他腳步聲踟蹰不前,于是回過頭來。
樂無異隻好近前,他有許多話想說,可又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這些話猶如一團爛線頭,憋在心中,殊為煩悶。
好在謝偃率先打開話題:“樂公子想說什麼?”
樂無異看着對方清透了然的目光,突然意識到自己一路上不知露出多少破綻,謝衣不說,不代表他沒有看到。
他為難地撓了撓頭,也不太好界定這是怎麼一回事。最終隻得将那些刻骨銘心的記憶當成故事,對謝偃和盤托出:“我做過一個夢……”
他講自己,講謝衣,講流月城,講神劍昭明。謝偃默默聽着,等樂無異的話告一段落,擡起頭忐忑地看向他時,才露出一個安撫的笑。
“……傻徒兒。”
樂無異被巨大的驚喜砸中,結結巴巴地說:“謝伯伯,這……您不覺得,我在騙您?”
“若真像你講的那般,我大抵确實會收你為徒。”謝偃笑道,“你真是一個很好的孩子。在那個夢裡,我并未盡到一個為師者的責任,而你,不是也已找到自己真正所行之道。”
謝偃并不将樂無異所述隻當做一個夢。那樣真實的夢境,或許是屬于樂無異的奇遇。
他隻是為樂無異高興。
“既然如此,謝某就當白撿了一個徒兒,又有何妨。”
“師、師父……”樂無異期期艾艾地叫了一聲,謝偃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
“師父,那我們明天還去捐毒麼?”
“自然要去。”謝偃,“你若不去捐毒,如何與狼王相認?想來這世間之事,冥冥中自有定數,你也不必太過擔憂。”
眼見夜色已深,樂無異半信半疑地回去睡覺。
謝偃在心中琢磨,靜水湖謝衣來過,自然已經不是好的避難場所,那麼遠行西域倒是個不錯的選擇。